待众人进了会议室。
洪智有先行回到了站长室。
吴敬中在房间背着手哼小曲。
“老师,你看起来心情不错,这次去京陵收获不少吧。”洪智有笑问。
“嗯。
“是收获不小,至少你那一屁股屎,我是给你擦干净了。
“得亏是搭上个李宗仁。
“委座决定冷处理。
“要不然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吴敬中指了指他道。
“谢谢老师救命之恩!”洪智有鞠躬深谢,内心暖融融的。
他知道老吴这是真把自己当“儿子”了。
这事稍有不慎,那是要掉脑袋的。
老师在京陵面对委座和建丰,得是扛着多大压力,替自己把事给圆了回来。
当然。
这一切也在洪智有的预料之中。
因为李宗仁想做总统,有逼蒋下野的心思。
事实上后来也确实做成了。
蒋家父子真要拿戴笠之死大作文章,李德邻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事就没完了。
资讯,预知未来。
就是洪智有在这世上生存的最大法宝。
“救人便是度己啊。
“我这次也挺险的,建丰非要调我去上沪做站长。
“那地方是孔宋的老巢。
“洋人、帮派根子比津海深多了。
“我要一脚踏进去,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敬中心有余悸的吊眉道。
“老师,那你怎么破的招?”洪智有笑道。
“多亏我这前列腺啊。
“造反造的及时,连着去几趟卫生间。
“几泡尿把我那老同学的热情全给浇没了。”
吴敬中舒了口气笑道。
“还是津海好。
“老师能一手遮天,自己的地盘待着踏实。”洪智有道。
“是啊。
“早五年,我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陪建丰去上沪跟毛森、孔祥熙他们掰掰手腕。
“有了从龙之功,日后方能能登台拜相啊。
“可惜啊,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
“我呀,还是留在津海安安稳稳玩点古董得了。”
吴敬中嘴角一撇,轻笑道。
“老师圣明。
“钱、权这种东西哪有个头啊。
“要了还要,戴老板不就是个例子嘛。”
洪智有笑了笑,一边给他泡茶:
“不是我说。
“别看郑介民、毛人凤在总部压您一头,他们未必活的有你舒坦。
“委座脾气不好,活干不好那是要骂‘娘希匹’的。”
吴敬中欣然点头:“没错,登台拜相,不如镇守一方。
“镇守一方,不如偏安一隅。
“你小小年纪,能看清这一点算没白学。
“对了,我给你和则成一人带了件皮夹克。
“麦克阿瑟那款,郑介民他们平时老穿。
“晚上你们去我家吃饭。”
“谢谢老师,陆处长他们已经到会议室了。”洪智有欣然喜道。
“走,开会去。
“我这一回来,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吴敬中哂然一笑,背着手走了出去。
到了会议室。
陆桥山、马奎和余则成已经等着了。
见到吴敬中,众人起身行礼。
“坐吧。”吴敬中往上首一座,满满的踏实感。
简单的开完会以后。
陆桥山、马奎都没急着走。
吴敬中打发了侯运来等人,日后风趣笑侃:
“几位,几天不见,这是要叙叙旧啊。”
“那是。
“您不在站里,大家都挺不习惯的。”
陆桥山搓了搓手,步入正题小心试探:
“站长,戴老板这一死,军统的人事安排恐怕得有大变动吧。”
“是啊。
“老头子已经提议郑介民任局长,毛主任升副局长。
“其他站也多有调整啊。”
吴敬中笑道。
“您应该也高升了吧。
“不知是上调京陵总部,还是前往上沪任要职?”
陆桥山小心翼翼的笑问道。
“桥山不愧是搞情报的。
“人在津海坐,信从天上来啊。”
吴敬中诙谐了一句,看他眼神阴森了起来:
“总部和建丰的确有意调我去上沪任站长。
“奈何我这身体不争气。
“再加上又跟各位搭班子习惯了,总部同意了我留津继任的请求。”
“要留下来啊。”陆桥山失望的惊讶出声。
见站长眼含杀意,他笑的比哭还难看:
“好,留下来好。
“有您坐镇,我们心里也踏实。”
吴敬中碍着郑介民的面子,微微一笑安慰道:
“是啊,眼下青红对峙,形式不容乐观。
“各位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站里一直没设副站长,我看是时候考虑人选了。
“桥山,你和马队长都是中校,资格都够。
“得抓紧时间多立新功,把握机会。”
“谢谢站长,我一定力争新功。”
陆桥山一听这话,顿时脸上笑容又绽开了。
马奎现在还沾着和黄忠通票的事,戴老板一死毛人凤失了势,再加上这货一直跟站长对着干。
副站长位置肯定没戏。
摆明了,站长是在勉励自己啊。
嗯。
副站长也不亏!
陆桥山顿时心里平衡了。
“行了。
“都工作去吧。
“则成,你去利顺大酒店订个包间。
“明天中午校官级别的聚一聚。
“戴老板这次来,弄的大家精神都很紧张,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吴敬中一看马奎坐那摆着张死人脸,赶紧打个哈哈起身准备走人。
“好的,站长。”一直负责拍巴掌、微笑的余则成
“站长,等一等。”
一直面颊紧绷,脑袋左扭右扭的马奎冷然发声。
“马队长,有事吗?”吴敬中皱眉道。
本来是一堂和气。
中间夹了号冷生饭,真心是败人心情。
“站长,我实名举报余则成和他的太太陈翠平通票。”马奎往后一靠,帽子摔在桌子上道。
“实名举报?
“马奎,你又搞什么名堂?”
吴敬中那叫一个恼火。
毛人凤现在都夹着尾巴做人了。
他养的这只疯狗,还在这狂吠、乱叫。
真特么蠢猪!
“站长,什么叫搞名堂。
“我受毛主任和总部督查室特派,过来监督密查津海站通票一事。
“现在刚有了眉目,怎么不让说啊。”
马奎冷笑一声,起身拿起帽子就要走:
“那我就直接去京陵向毛主任汇报。”
吴敬中也火了,拍桌怒道:“马奎,你少左一个毛主任,右一个毛主任的压我!
“我在此正告各位,监察不是无休止的胡搅蛮缠,必须得按规矩来。
“一切用证据说话。
“谁要是红票,老子绝不包庇。
“谁要是有一茬没一茬的消耗内部资源,别怪我不客气。”
“站长,您别生气。
“马队长针对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说我通票,那就让他查吧。
“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余则成连忙笑着宽慰他,然后转头看向马奎:
“马队长,你这次又搞到什么证据了?”
“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歪!”
马奎并未被吴敬中所吓到,朗声道:“站长,我已查明。
“余则成极有可能是峨眉峰。
“他的太太陈翠平,本名陈桃,原是易县游击大队三分队队长。
“吕宗方当初为了掩护余则成,给他甜了个假的夫妻关系。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余则成的太太当初迟迟不来津海。
“这个陈翠平就是红票组织临时安排过来的。
“跟余则成做的假夫妻。
“这点有周会计可以作证,他们夫妻关系不和谐,经常吵架。”
马奎说着,冲身边的孙兴使了个眼神。
孙兴立即叫来了周亚夫。
“周亚夫,你说说,余则成俩口子的夫妻关系。”马奎冷冷吩咐。
周亚夫紧张的直吞唾沫,低头贼眼的看站长。
“说。”吴敬中点头道。
“余,余主任与他妻子的关系确实不好。
“经常吵架。
“总感觉很生分,不像是两口子。”
周亚夫小声说道。
“马队长,首先吕宗方已经死了。
“你拿一个死人做文章,诬陷我什么都可以。
“我的结婚证上边有县长盖的大印,你要不信可以去易县查。”
“至于吵架,这也能视为证据?
“照你这么说,天下的两口子都不许吵架了?”
余则成不满冷笑。
“站长,您喝茶。”
洪智有给站长和众位续了茶水,站在一旁笑盈盈的吃瓜、看热闹。
“马队长,恕我直言啊。”
“余主任这些年一直在外边,和妻子天南地北的,生分了不很正常吗?
“还有,翠平不习惯城里生活。
“跟余主任有点摩擦。
“这算不了证据吧?”
陆桥山本着一副公正之态,笑盈盈道。
“陆桥山,亏你是情报处长。
“上情报学时,夫妻关系历来是重点监察的一部分。
“咱们军统、红票都有夫妻档的传统。
“你们南昌调查科的老师,没教过你们吗?”
马奎怒道。“行,夫妻关系是重点监察。
“马队长,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余则成微微一笑,站起身洪声道:
“站长,我实名举报马奎是红票潜伏在我站内部的高级情报员峨眉峰!”
“嗯,内部监督公平公正,说说你的理由。”吴敬中正然端坐道。
“马队长。
“我想问一下,你明明有妻室,周小姐又温婉贤良,你放着家里不睡,天天睡办公室是何意?
“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合。
“你连架都不吵,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是因为你个人身体原因,夫妻不和谐。
“还是你就是峨眉峰。
“怕天天跟太太在一起,被她发现了把柄。”
余则成冷笑质问。
“你!”
马奎没想到他会倒打一耙。
偏偏他又有隐疾,没法明言。
一时间又羞又恼,气的满脸通红。
“马队长,作为津海站站长指定的内部甄别监察负责人。
“我希望你能认真回答余主任的问题。
“这将对指控你是峨眉峰至关重要。”
陆桥山盯着马奎阴冷发笑之余,从胸口掏出笔,摆起了正经谱。
“我们吵架了,关系不好。
“老子看着她烦,不行吗?”
马奎别过头,恨然解释。
“我真想撕烂你的嘴!”
陆桥山登时一撂笔,火冒三丈。
“你刚刚不是说吵架就有通票嫌疑吗?
“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了。
“你到底是不是峨眉峰!”
他继续严正喝问。
“陆桥山,你特么不要小题大作,老子……”马奎又急了。
“行了。
“我不管你们是夫妻不和谐,还是啥的。
“这点屁事定不了罪。
“要吵,就拿出点真东西来。
“老子可没时间在这陪你们过家家。”
吴敬中抬手打住,目光严厉的在几人脸上扫了一圈。
“站长,我还有别的证据。
“您还记得刘主任在易县抓的那个小五子吗?
“当时一共抓了三人。
“除了小五子,还有一个叫李桂年,一个叫乔三妹。
“他们都是易县游击分队的成员。
“准确来说,是余太太领导的队员。”
马奎调整好呼吸,口气又硬了起来。
“人呢,谁抓的,谁交接的,保定那边有记录吗?”吴敬中直接问道。
“没。
“人是刘科长秘密提的,安排在面粉厂,就是留着对付余则成的。
“我前几天才找到的他们。”
马奎说道。
“哎,又是摊的死人活。”陆桥山摇头低语。
“不过,我让乔三妹在公车上录下了陈翠平的声音。
“根据乔三妹交代。
“陈翠平承认她是游击大队成员与余则成的身份,实乃红票安插在津海站的要员。
“极有可能是峨眉峰。”
马奎侧头看着余则成,一脸得意的冷笑。
“桥山。”吴敬中脸色一肃。
“马队长,乔三妹在哪?”陆桥山笑问。
“乔三妹和宋飞押送陈翠平在回来的路上。
“这个点也该到站了。”
马奎看了眼手表道。
“好。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等一等这个乔三妹和录音。”吴敬中道。
他看了余则成一眼。
后者正微微晃头,平静的吹着茶。
吴敬中顿时心里踏实了许多。
他刚从建丰那立了军令状回来,要把津海站打造成堡垒。
这时候余则成要爆雷。
建丰正因为他推辞了上沪站一事窝火,他这站长就不用当了。
“洪秘书,你也坐,别干站着。”吴敬中道。
“我就不坐了吧,不合规矩。”
洪智有立在一旁笑道。
“有啥不合规矩的,你现在是总务科助理,正儿八经的管事人。”吴敬中道。
“是,谢谢站长。”
洪智有在一旁坐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曹勇引着另外一个科员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站长,马队长不好了。”
“怎么了?”马奎皱眉问道。
“宋科长和余太太他们在返回的路上被土匪给劫了!”科员汇报道。
“什么!”
余则成“噌”就站了起来:“我太太她,她人还好吗?”
“她和宋科长他们都没事。
“土匪坐山虎说了,让咱们拿二十根金条赎人。
“少一根,每人砍一条胳膊!”
科员道。
“站长,我,我……”余则成一捂头,天旋地转的瘫回了椅子。
“余主任。
“快,叫医务室的人过来。”
洪智有连忙叫道。
“马奎,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拙劣、愚蠢!
“这二十根金条站里没有,你自个儿筹去!”
吴敬中狠狠瞪了马奎一眼,甩手而去。
“马队长啊马队长,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上次你被土匪劫了。
“站里了十几根金条才赎你回来。
“这次又是你的属下被劫了。
“你们行动队是跟土匪有勾结,还是嫌咱们总务科的经费太多了。
“拙劣的手段啊!”
陆桥山看着一脸丧气的马奎摇头蔑笑而去。
“马奎,要是翠平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
余则成在洪智有的搀扶下,撂了句狠话离开了。
……
回到办公室。
余则成关上门,躺在沙发上沉声问道:
“智有,翠平不会有事吧?”
“不会,孔方在那边做二当家,坐山虎很器重、信任他。”洪智有道。
“我现在就怕李桂年和乔三妹回来。
“站长对我的信任是有限度的。
“这俩人是刘科长留下的,要录音和人回来,很麻烦。”
余则成素来心思重,不免担忧了起来。
“放心吧,这点小事孔方还是办的到的。”
洪智有跟孔方打过交道,深知这人的“业务”能力。
“哎,希望吧。”
余则成躺在床上道。
马奎急匆匆的回到办公室,指着曹勇道:
“怎么回事?
“咋还跟土匪扯上关系了。”
“那一带本来闹土匪厉害,就是寸赶上了。”曹勇无奈道。
“老子不管。
“乔三妹和李桂年,还有录音机呢?”马奎恼火道。
“乔三妹在车上被余太太一拳打晕了。
“已经送医院抢救了。
“不过医生说,大概率脑死亡。
“指望她开口说话是不可能了。”
曹勇说道。
“李桂年在山上因为嘴巴臭,被人二当家一枪给崩了。”顿了顿他道。
“录音机呢?”马奎急的直跳脚。
“录音机被土匪抢走了。
“估计赎人的时候,得交回来。
“队长,赶紧赎人吧。
“要不宋飞他们就危险了。”
曹勇劝道。
“这帮饭桶、废物!
“苍天助贼不助我啊!”
马奎咬金牙关,撑在书桌上。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不能急。
还有希望。
“当时,有谁听到乔三妹和陈翠平的对方了?”马奎问。
“宋科长吧。
“他离余太太她们最近。”曹勇道。
宋飞也许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录音机又不是黄金、猪肘子,土匪不见得能瞧上。
赎人的时候,多说几句好话。
兴许那帮蠢货就还回来了。
想到这,马奎硬着头皮来到了办公室。
站长正在给清风店的驻军打电话。
一会儿挂断电话,他指着马奎的鼻子骂道:
“清风店驻军的高旅长说了,土匪态度很强硬,至少十五根金条。
“你说吧,这钱谁出,从哪出。”
“站长,他们是办公室被劫,当然是站里出。”马奎道。
“公事?
“有我批准、签字吗?
“马奎啊马奎,你是不把津海站搅黄,不甘心是吧?”
吴敬中大喝道。
马奎不吭声。
“站长,遇到土匪这种事,只能说倒霉。
“要不还是站里出吧。
“万一把土匪整毛了撕票就麻烦了。
“毕竟余太太还在里边呢。
“站里还没发展过暗线,这个李桂年就当是发展暗线的经费了,回头给总部报上去,多少能挽回点损失。”
洪智有出来打圆场。
“成。
“你亲自去清风店办。”
吴敬中道。
“我也去。”马奎怕录音机被洪智有掉包,赶紧附和。
“成,那就一块去。”洪智有爽快答应了。
马奎心头大喜。
两人下楼,马奎主动当起了司机,一并往清风店赶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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