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端坐在主位上的人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才认真开始思虑其中的弯弯绕绕, 悟道茶树应是寒逍老祖刚得的, 想到将将才离开的小丫头, 他不由得轻笑, 试探着问道:“卖吗?”
韩显摇首:“不卖,”若是要卖,小薇子就不会把茶树送到他这了,“不过, 我可以做主允宗门一支分枝。()”
未行闻之甚喜:“弟子替天衍宗多谢老祖馈赠。”能得一支悟道茶树的分枝已是大机缘,他不妄求, “住地的事, 弟子会亲自去办, 请老祖放心。”
“你做事妥当,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韩显起身准备离开:“两月后,我要去一趟霄瑱界,你着两人可与我同去,半年就回。”
“这个弟子已经有人选, ”未行早有盘算过此事:“释甲老祖可代天衍宗, 凤鸣乃是靖元尊者的关门弟子于理也不能缺席。”
凌音剑尊身份敏感, 天衍宗不宜对外宣扬, 那其与霄瑱界姬家少主的婚事,宗门只能另寻理由前去观礼,好在现天衍宗和归一宗已达成合作, 这理由都是现成的。
韩显点首:“甚好。”
未行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宗主,带上凤鸣,这是要告诉世人天衍宗之所以能与霄瑱界归一宗搭上边,是因为沐家凤鸣乃是姬家少主的关门弟子,这样一来,许多事就顺理成章了,妙极,妙极!
“您不怪罪就好,”未家人善谋,这一点在未行身上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很多事他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况且没有他的允许藏冥钟家嫡脉潜藏于天衍宗岂会这般容易。
他怎会怪罪?韩显轻笑道:“时候不早了,你处理总务吧,”说完人便消失在了衍行殿。
“哎……,”一声忧叹道尽沧桑,未行轻摇着首回到了大殿之上。天不存,万物为刍狗。天降大任于天衍宗,未家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别无选择。
韩穆薇一行人下了三言峰后,未名就挪到了姬如玉身旁:“你这样回去霄瑱界真的不会出人命吗?”归一宗宗主的独子把在秘境所得卖了别家,这事要是传出去,归一宗岂不成了笑话?
走在前头的姬靖元脸已经黑了,冷哼一声说道:“家门不幸。”
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姬如玉可不管这些,拇指轻捻着储物戒,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满足:“我是我爹独子,”况且他只是把任务之外所得卖了。
“你不用替他担心,他不该卖的一点也没拿出来,”韩穆薇笑着瞅了一眼姬如玉,后看向未名:“没发现他拿出来的墨玉盒都是天衍宗特制吗?”
未名当然有注意,不过那么多灵药灵果,这小子不是说气运不佳吗?他所得可比他多上许多。
被姬靖元牵着的韩凌音扭头望了望志得意满的姬如玉和正在沉思的未名,不禁摇头,回首道:“我看如玉已经被姬宗主打习惯了。”
“他皮实,”姬靖元真不想承认姬如玉和他用的是一个“姬”姓。
当他是死的吗?姬如玉偷偷瞥了一眼前面那位人高马大的老祖,再用神识瞧一瞧储物戒中的那些可爱又美丽的灵晶、灵石,继续欢喜:“靖元老祖,一会回黎寒峰,我就准备闭关巩固金丹修为。”
“随便你,”姬靖元对此一点都不在意,这小子回不回霄瑱界,参不参加他和凌音的大婚之礼又没有影响,他也懒得管。
姬如玉是如愿以偿了,朝着身旁的韩穆旸使了使眼色,二人就默默地掉队了。
韩穆薇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只觉这两货是真欠收拾,右手拉了拉沐尧:“大师兄,你听说过‘严师出高徒’吗?”
“听过,”沐尧浅笑回道:“而且是深以为然。”
原还在与姬如玉交头接耳的韩穆旸闻言不由得脚下一顿,后背生寒,他觉得最近自己还是多往无风崖走走,好歹先试试无风崖顶的威力,心里也能有个数。
回了逍遥峰,沐尧将韩穆薇送到山腰处的洞府,后就去了对面的无风崖,只瞬息便至崖顶。
无风崖顶依旧是狂风大作,四面竹叶纷飞如刀刃,松针似刺。
沐尧迎风矗立,没有动作,墨黑无波的双眸瞭望着天际,一抹正红慢慢的从眼焦中心往四周涌现,迅速侵染眼眸,天地变得不再寡淡,世间万物皆显形。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沐尧才微微敛下眼睫,红琉璃似的双目尊贵逼人,就连周遭的风都绕道而行。
他嘴角上弯,面目含笑,轻声低语:“原来你就是我的归属,”生而自知,却又懵懂,一直在寻觅但又遍寻不着,“凤栖梧桐,”他与她谁也离不开谁,当真是天作之合。
神念一动,凤鸣剑出,今天他想要用右手练剑,收敛凤目神威,握住剑柄,顿时剑光掠影,细屑横飞。他天生剑灵之体,生而存智,只是除了自己无人能看破,五岁承《天刑剑诀》,自此他便知生而为何。
收剑,左手轻轻拂过,无风崖顶瞬间归于平静,两指一挽,指间忽现一缕暖色明光。沐尧凝视着那缕明光,神色难辨,沉凝许久,他才松开两指。那缕暖色明光围着他飞舞了一圈,才隐入天地。
韩穆薇回了洞府,便将刚得的近一千块水灵晶给了小天菩,她可没忘记自己还有一颗会吃灵晶的玄境水灵珠要养,查看了园中的两株茶树,又给家里发了传音,等了许久没有回音,便知他们大概都闭关了。
开启了洞府外的阵法,韩穆薇便盘坐到石床上,闭目平复心绪,运转《纯元诀》和《玉骨金刚诀》。
四年后
“啊,又失败了,”韩穆薇如一滩烂泥一样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其腿边的茶几上散落着冒有青烟的灰烬,这已经是近半年来的第九十九次了,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画战咒符:“菩菩,战咒传承肯定不会选错人吧?”
小天菩飞出神府,踏空俯视灵力枯竭的韩穆薇,凝眉细思:“我觉得之所以会失败,还是因为你修为太低,后续灵力不足,”才致功亏一篑。
韩穆薇神念一动,握在右手中的琼衍琅笔便被收回了丹田,双手撑着床,爬坐了起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就算是天赋不佳,但勤能补拙,在修炼上,她可一点都不敢懈慢。
“当然,也有可能是你还未完成对琼衍琅笔的炼化导致的,”小天菩可不认为这是天赋问题:“暂时你就先别急着画战咒符了。”
“明白,”韩穆薇长吁一口气,看了看茶几上的那抹灰烬,不禁自嘲一笑:“努力了六年,我才将将把笔尖给炼化完全,”这还是近四年借助了天地规则之力完成的,闭目摇首,开始调息。
夜幕降临,清风摇曳,一只小黑猫蹲坐在树枝头,吸收着月华之光,眯虚着的黑□□眼中跃动着点点金色似夜空星辰。
恢复到巅峰状态的韩穆薇收了功,走出了石屋,望向茶树树梢上被月华笼罩着的小九儿,微微一笑,满是欣慰,小九儿也开始奋发图强了。
目光越过茶树看向对面的无风崖,四年过去了,无风崖上依旧是郁郁葱葱,不过却再不见红衣剑修。
四年前,沐尧接了宗令随着寒逍老祖宗一行去了霄瑱界,按说半年即归,可四年过去了,寒逍老祖宗带着钟老祖宗回来了,释甲道尊也回来了,唯独他未归。
“姐姐,你是不是想尧尧了,”不知什么时候小九儿已经结束了修炼,踩风来到了韩穆薇跟前:“我们要去霄瑱界寻他吗?”
韩穆薇摇首:“不用,”他身边跟着金琛,不会有事,而且寒逍老祖宗也说了凤鸣长则三年归来,现三年之期早已过,想必他应该快回来了。
次日天刚破晓,韩穆薇在四季阵中待了快两个时辰,便自行出来了,稍作调息就去了三言峰。
未行正好在处理宗务,见她来,就知这丫头又想出宗历练了:“不等了?”
“我没在等,”韩穆薇知道她师叔指的是什么,不过她说的也是真话,之所以拖到现在才离宗,只因这几年她沉迷于画战咒符一发不可收拾,经历了九十九次的失败终是无奈,只能暂时先放下这事:“师叔,我可以预支二十……”
“你做什么白日梦呢,”未行瞪了这个不省心的一眼:“预支给你师父,我那是没法子,毕竟你师父是我嫡亲的师兄,你?呵呵……”
韩穆薇就不明白了:“难道我不是您嫡亲的师侄吗?”
“你也知道你是师侄啊?”未行直接越过这话题:“你放心出宗历练吧,等凤鸣回来,我会替你告诉他一声,”一个两个的都是坑货,没一个能叫他舒坦。
“好吧,”韩穆薇见她师叔埋首于宗务,也知他是真不想理会她,便不再纠缠::“那弟子就先谢过师叔了,”拱了个礼,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额?韩穆薇立马收住脚,腆着脸笑问:“师叔,您是准备给我预支月例了吗?”
未行冷哼一声:“你想太多了,”他拿出一只墨玉盒扔了过去,“现在可以滚了。”
韩穆薇接住墨玉盒,有些不明,立马解开玉盒上的封印,打开一看。好家伙,一颗婴孩拳头大的紫黑色极品轰天雷静静地躺在盒中,她喜极:“您是我亲师叔没错了。”
离开了三言峰,韩穆薇回去洞府收拾了一番,又给小院中的两棵茶树翻了翻土,后巡视了一番逍遥峰,将成熟的灵植、灵果收了,才下了逍遥峰,控剑朝着山门而去。
天河城东城韩府,一早上韩中明去了一趟族学,查检了族中小儿门的功课,便回了主院,开始处理族务。两年前,他接手了韩氏族长之位,在父亲韩云的扶持下,现在于族务上已是得心应手。
韩穆薇回来时,韩中明的族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见着闺女,他是既高兴又忧心:“这就走了?”
“嗯,”韩穆薇拿了把楠木椅子放到紫檀桌旁,后趴在桌上,看向她爹手中的那个账本:“娘还在闭关吗?”
韩中明点首:“你娘好不容易触到筑基后期的壁垒,她可不会放过这次突破的机会,”妻子什么想法,他是一清二楚。
“应当的,”韩穆薇见那账本上的字迹苍劲有力,笔锋圆润,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这是哪个铺子的账本,怎么瞧着运笔与爹你十分相似?”
韩中明闻言粲然一笑:“你大伯铺子里的,这账本是你大伯亲手所书,自是与我笔法相似,”他们兄弟自小就跟着爹,握笔行云都是爹手把手教的,可惜大哥资质比他还不如,早早就自请去了宗门在东洲的驻地。
“这次我可能要去东洲,爹你有什么要带给大伯的吗?”韩穆薇虽与自家大伯接触很少,但每个生辰都会得到一份来自东洲的礼。
她大伯也是个能人,依靠着宗门在东洲经营了几十年,寒逍老祖宗回来后,他便立马将资质不好的小儿子从宗门铺子中摘出来,在东洲以天河韩氏之名,又开了一家凌明阁,韩旻炼制的丹药几乎近半是在凌明阁出售。
“你要去东洲?”韩中明有些意外:“乘坐传送阵还是横渡无望海?”
韩穆薇嬉皮笑脸道:“横渡无望海?我倒是想,”说到这脸色一囧,“但可惜没那本事。”
对闺女的话,韩中明抱着怀疑的态度,见其嘻嘻哈哈的,心中不免生了担忧:“做人行事要懂得量力而为,最忌自视甚高。”
“我懂,”韩穆薇连连点首,貌似非常认同她爹的话:“您放心,我惜命得很,不会胡来。”
“二胖还没出关?”
“没”
陪着她爹吃了顿午膳,韩穆薇就离家了,不过两个时辰,她便出了天河城,后拔下插在发上的蝴蝶珠花,一路向着云边飞去。
霄瑱界雪原千雪宫中,千雪宫宫主雪荀依听了族人的回禀后,便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女子,沉声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姑姑,荭意只是不想像您一样,爱而不得,”身着银色仙羽裙的鹿眼女子,颤着音说道:“我喜欢沐凤鸣,那就必须要得到他。”
雪荀依嗤笑:“你想要得到沐凤鸣,本宫也不拦着,这毕竟是你的事,”说到此轻灵的声音蓦然冰冷,“可你为何打着千雪宫的名头,在外肆意妄为,勾结宗门孽、徒干下那等事?”
她在意的除了伏魔阵,始终就只有千雪宫雪家的名声,至于其他,恕她力薄,无法兼顾。
鹿眼女子雪荭意闻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微仰的头慢慢垂下,眼神闪烁:“侄女……侄女是千雪宫的人,侄女……”
“所以你就敢那般肆无忌惮地杀人,强抢沐凤鸣?”雪荀依俯视着雪荭意,眸中冷芒凌冽:“你真蠢,”沐凤鸣没杀了她,大概也是顾及着雪家的颜面,不过她还真不需他的这番好意。
“我……,”雪荭意心里有点慌,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颤抖着手想要去抓扯眼前女子的白色裙摆,但又不敢:“姑姑,我不知道沐凤鸣会……会是那个凤沐家人,我真的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沐凤鸣就是一个小千世界的小世家之子,其至多是资质尚佳,相貌出众罢了,她真的没有将他与上古凤沐氏联系到一起。
“你不知道?”雪荀依冷哼一声:“你不知道还敢胡作非为,那若是知道呢?”看来外界的流传是真的给了她不少勇气。
可不管沐凤鸣是不是上古凤沐氏族人,她都不该不顾他人意愿去妄动,这已是违背了雪氏的族规。
这一问,顿时堵住了雪荭意的嘴,她仰视着那张冰冷的脸,心中极为嫉妒。若她早知沐凤鸣有可能是那个上古凤沐氏族人,她定曲意逢迎,以情相待,尽全力赢得其欢心。
“来人,”雪荀依垂目望进雪荭意的眼中:“卸了雪荭意身上的法宝,将其扔进深渊喂雪妖。”
“啊……,”雪荭意听着这不带丝毫情感的话语,双目圆瞪,两眼珠子似要脱眶飞出一般,嫣红的嘴大张着,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人开始颤抖,僵硬地摇着脖颈,她错了,她知道错了。
“不要怪本宫狠毒,”雪荀依转身:“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再过不久,她将要飞升回归主家,在这之前,总要为自己的小侄女肃清一些秽物。
“不,”一声破音长啸,雪荭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双手紧抓着雪荀依的裙摆:“姑姑,我没把沐凤鸣如何,他一点都没事,”有事、受罪的是她。
雪荀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已经容不下你了。”
她依家主之命至霄瑱界镇守极寒之地的伏魔阵,本就只是个过渡,所以也并不想与此有什么牵扯,可有眼无珠的人太多,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她的底线,现在终于触到了,雪荭意也只是个开始。
“不……不,”雪荭意扭头见两个家奴已经逼近,心中极为恐慌,哭着乞求:“姑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您就饶过荭意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呜呜……”
家奴见宫主并未有意动,便毫不留情地扣住跪在地上的雪荭意,也得亏她往日里趾高气昂,这些家奴下手是真的狠,只一息就将雪荭意摁在了地上。
雪荭意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勉力挣扎,破口呵斥,但家奴未有所动,依旧摁着她,禁锢她的肉身。
头上的引玉炽凤郡冠被卸了,黑麻麻的乌发瞬间散落,雪荭意瞠目盯着遮在眼前的发,瞬间没了声音,她只觉自己是在做梦,做噩梦:“不……,雪荀依你怎敢如此对我?”红肿的鹿眼,隐现血色迷雾,其周身黑丝环绕。
雪荀依略显粉淡的双唇微微上弯:“入魔了,还真是稀罕?”
没想到有一天他们雪家也会出这等孽徒,倒满一杯冰凌水,转身泼向双目已赤红的雪荭意,冰凌之气瞬间驱散了那些张扬舞爪的黑丝。
“不……不,”雪荭意的眼眸渐渐褪去了红色,她摇首不信:“我出自上古雪氏族,不可能会入魔,不可能,刚刚那个不是我……不是我……”
家奴卸去了雪荭意手上的储物指环和储物镯,便请出捆灵绳,将其捆绑她,后就准备压着她退出大殿。
经了刚刚的事,雪荭意像是失了生机一般,任由家奴动作,不过在家奴拉着她想要退下时,她突然抬首望向背手而立的雪荀依,笑着问道:“姑姑,您能告诉我什么是情吗,您真的放得下那个极寒之地的男子?”
“还不死心?”雪荀依嗤笑:“你对沐凤鸣有情?”真是笑话,“情之一字,难解难悟,可你不配,”到了此般境地,雪荭意竟还想拨弄她的情弦,可惜她早已勘破了情,而情于她是福非劫,“带下去吧。”
“是”
大殿之中,雪荀依闭目仰首,久久才出一声轻叹,想到雪荭意入魔,她慢慢地睁开一双美眸,看来她得好好将千雪宫清一遍才行,毕竟这雪原之下便是域外仙魔战场,谁敢肯定这里没被真魔之气侵染?
做了决定后,雪荀依脑中不禁再次闪现那日她在归一宗香山之巅无意中撞见的画面:“钟璃,”她不会认错,站在韩显身旁的那具神魂之体就是藏冥界钟家少主钟璃。
那韩凌音呢,她是钟璃与韩显的女儿?雪荀依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次拜访归一宗,有些事情她一定要弄清楚。
上古雪家和姬氏,以及凤沐氏族都有家族传承守护地。近万年来伏魔阵下的真魔之气日渐浓郁,她就不信这两族的守护地没有异样。
二十万年了,天地规则之力早就被消磨得不堪一击,随着藏冥界天刑后裔被灭,她几乎以为天将不存,可那日在沐凤鸣身上窥见的那股道韵又是什么?
虽然自古以来,凤沐氏族与天刑古神一直守望相生,但雪家宗藉中可从未说过凤沐氏族有族人可运行天地规则之力,沐凤鸣到底是谁?
如若他是新生天刑大人,那雪氏定会倾全族之力护其周全,可若不是……那个后果雪荀依都不敢想下去。
屋脊山脉归一宗香山之巅,一缕金色阳光照耀在静坐修炼的沐尧身上,为一袭正红撒上了金色,映衬得他更为尊贵。
浓密微翘的眼睫轻轻颤动,沐尧睁开双目,三年了,他终于凝炼出一缕凤血,接下来便可借凤血的神威,来驱散经脉里的玄冰之气,至多半月,他便可回苍渊界了。
这么久未归,估计尘微应该已经出发去了云边,沐尧浅笑。
“笑,你还笑,”一龙目大汉突然出现在其身后,背手撇嘴:“真是倒了血霉,上古雪氏竟也能出那么个祸害,”他都恨毒了那祸害,四年啊,他已经快四年没能见着汐汐了,也不知道韩尘微那丫头会不会给她介绍其他鱼?
沐尧很理解金琛的心情:“师父他们离开了?”雪荭意竟敢联合紫宵宗黄崇敏一众在仲元城外布下陷阱阻击他们一行人,真是足够大胆,也确实出人意料,要知那时千雪宫宫主雪荀依就在仲元城姬家做客。
三年了,该查的,雪荀依应该已经查明了,想来以后世上就再无雪荭意这个人了。不过有一事倒是叫他怒意难消,雪荀依竟察觉了他动用天地规则之力灭杀黄崇敏,想到那时她看他的眼神,沐尧微敛起眼睫,神色不明。
“离开了,”金琛跳到沐尧面前,见其还睁着眼是心急如焚:“哎呦,我滴个亲娘,你还不赶快疗伤,”他就不怕他小媳妇跟人跑了?
耳边太吵,沐尧直接闭上了双目。
韩穆薇一路走走停停,花了近二十天才来到云边。现在的云边已经不同于往昔,云边镇也更名为云边城,虽然金城秘境还未对外开放,但三宗六门一寺院已均在云边城里设有驻点。
拿着身份玉牌,韩穆薇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云边崖的大阵。到了金城秘境外的宗门驻点,领了厢房,她便回房修整。
调息了整整一天一夜,韩穆薇才觉可以,收功来到金城秘境的门楼前,叉腰抬首仰望。
金城秘境现世已经三十年了,这门楼还是那般耀眼夺目,瞧瞧那些金色灵晶,一块块的品相都是极佳。
“看够了就进去,”一贼眉鼠眼的瘦弱男子背手杵在韩穆薇身后,这丫头肯定是在打门楼上晶石的主意。
什么样的师父带出什么样的徒弟,善德老祖的弟子德性当然是跟善德老祖一样,就跟他爹长得贼眉鼠眼的,他这做儿子的也不能幸免是一个道理。
韩穆薇扭头看向身后:“大虎师兄,今天轮到你当值吗?”
这位大虎师兄也是天衍宗的一个传奇人物,同老头一样来自世俗,最爱睡觉,为了能睡得好,人家自己专研了一套梦中修炼功法,命名为《大虎梦境诀》。
这大虎也不是他的俗名,而是他花了一月向其师父——一宿真君求来的道号,就为这道号一宿真君差点要将他逐出师门,只因此道号有损他医圣的一世英名。
“是我当值,所以你就不要生什么花花肠子,”大虎真人一双黑黝黝的鼠眼凝视着韩穆薇:“你也应该知道我大虎一向铁面无私,”言下之意,她好入秘境了。
韩穆薇摸了摸鼻子:“我只是看看,”瞧着他这双眼,她竟有点想念老头了,也不知他现在哪,忍不住多看两眼大虎师兄的——眼,后才抬腿准备跨入门楼。
大虎挑了挑稀疏的眉,沉声说道:“你现在是有婆家的人了,虽然凤鸣真君不在,但也要注意一点,不能见着长得好的男子,就失了礼数。”
“啥?”韩穆薇听着这话,被惊得一脚踏空,瞬间整个人就一头栽入秘境:“把……”
门楼下,大虎见韩尘微已经进去了,才放心离开继续巡逻,嘴里还不住嘀咕着:“一个两个的尽想着不劳而获,都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话说清楚,”韩穆薇两眼一黑,人就失了平衡,右手一转,龙战戟戟头朝右,划过石壁,激得火花四射,有了着力点,她立马调整身形,后收回龙战戟,轻轻落地。
足尖将将触地,原本漆黑一片的四周瞬间明亮如白昼,韩穆薇静立于琉璃房,不,应该是镜房,其六面都是镜子。
她看着正对她的那面镜子,镜中人似她又不是她,镜中人面目含笑,开口说道:“欢迎您至金城之家,祝您玩得愉快,”话音一落她便鬼、魅一笑,冲出镜面,提戟飞掠而上。
韩穆薇双足一点,直接迎战,修炼至今,经战无数,杀的人也不知几多,但却从未有机会与自己打过,今日姑且当这镜中人就是自己,圆她一回心愿。
二人瞬间斗到了一起,互不相当。一盏茶后,韩穆薇发现无论自己使什么手段,这镜中人都能预料到,她就好像是她肚里的蛔虫一般。
一脚踹出去,镜中人虽避过,但依旧死缠着她,韩穆薇握在左手的雷珠竟无用武之地,只能收回,继续迎战。
镜中人见状,妩、媚一笑,媚、眼如丝:“这就乖了,切磋而已,怎能动真,奴家长得这般漂亮你舍得吗?”
韩穆薇看着披着她皮子的女子如此姿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你能正常点吗?”她可从来没这般温柔小意过。
“奴家生来这般,很正常,”镜中人媚、笑着持戟挡住下劈的龙战戟,左手成拳,快如闪电攻向韩穆薇。
韩穆薇用力一压,后借力腾空,一枚雷珠刚刚入手,那镜中人竟又缠了上来。一而再再而三,韩穆薇也知情况不对,一把擒住攻来的拳头,看向镜中人的双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又斗了一盏茶的工夫,韩穆薇依旧不占上风,不过此刻她已经想到了对策,看着周边的镜子,努力平复心绪,试图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闭上双目,什么都不看,凭借着本能打。
“啊,”韩穆薇被扫落在地,顾不得疼痛,爬起来继续,再摔出去,再起来,一次又一次,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跌倒的频率越来越低,一个时辰过去了,她终是彻底放空了自己。
嘭一声,镜中人被砸在了地上,其双目中跃动着兴奋,这丫头片子悟性还挺好,爬起来继续斗。此时的韩穆薇已经陷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这种状态曾经在钟晓秘境的红枫林地下出现过一次。
她慢慢睁开眼睛,可却什么都看不到,下意识地出手、避开、攻击,她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嘭……
“啊,”韩穆薇头朝下被扔出了金城秘境,毫无防备地顶在了岩石地上,瞬间醒神,双手抱着脑袋,她只觉自己要傻了,脑子里跟装了豆腐渣似的,混杂一片:“咝咝……,报复肯定是报复。”
小天菩也觉是这样:“你把镜中人给打碎了,人家不坑你坑谁?”那镜中人碎了之后,一抹神魂飘散了出来,那嘴撅得都能挂两斤老酒。
“我又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连姓什么都忘了,怎么顾及着手下留情?况且镜中人本就是她对手,当然是往死里打。
韩穆薇揉着脑袋,现在她只庆幸平日里自己没荒废了锻体,不然就算脑壳够硬,脸也得平了:“对了,不是说打赢了,秘境有奖赏,我的呢?”
“在这里,”盘坐在神府中的小天菩拿着一节玉骨比了比:“我查看过,里面没有神魂,但存有一滴金色血脉,与你同脉。”
韩穆薇手下一顿,神色很是复杂:“又是一个,”一节玉骨便代表着一条人命,而且据她所知,钟家这种玉骨藏脉的秘法只有嫡脉才可使,“其实我可以自己借助净灵玉泉提纯血脉。”
“我知道你难过,”小天菩耷拉着一双小眉头:“每每当我感知到又有同族化泥时,也会心如刀割。”
韩穆薇长呼一口气,想要呼出心中的酸涩,每炼化一滴天刑古神血脉,她便觉肩上的责任重了一点,但既已接受了天刑者的身份,那她也就不用再矫情,毕竟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咱们回宗门驻点。”
“不错,比我强上一点,”大虎再次冷不丁地出现在韩穆薇跟前,依旧背着手:“三个时辰,也算是没丢寒逍老祖的脸面,只是你还坐在地上干什么?大虎我可不会叫弟子来抬你。”
韩穆薇闻声闭眼仰头对向大虎:“师兄,我自己可以回去,”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绝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那就好,”大虎对韩尘微的表现相当满意:“要是力竭了一时起不来,就往边上挪挪,别妨碍其他门人出入秘境,”说完便又无声无息地飘走了。
“力竭,怎么可能?”韩穆薇双手撑地就想起来,可是她怎么感觉自己下半身没了知觉?
小天菩长叹一声:“薇薇儿,你体内灵力已经枯竭了,”至于她那双胳膊为什么能动,估计刚那一下砸得太狠了,脑袋上的疼痛战胜了意志力。
嘭……
又一声,韩穆薇扭着僵硬地脖颈往边上看去,一坨血肉模糊的东西摊在离她半尺之地,她抽了抽鼻子:“菩菩,大虎说得对,我得往边上挪挪,”忍着疼痛撑着两胳膊挪到了门楼下,倚靠着墙,这地方太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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