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锈回到房中转念一想,豪门贵族的隐秘轶事层出不穷,或许是她多虑了?如果她贸然跳出去说别人家的大小姐是假的,怕是会被乱棍打出府中,若是一不小心拆穿了什么龃龉之事,会被灭口吧。
要不去那宴会上试探一二?
可是怎么去呢,不知道要不要请帖。
就在这时,白湘推门而入,忽看见苏锈坐在书桌边,愣了一下才喊了她一声:“筱筱。”声音颇有些无力。
苏锈看着白湘那殷红的小嘴,瞬间便联想到刚刚她看见的那一幕,她手忙脚乱的拿起一支笔一边在宣纸上画了一道一边说:“子吟,你回来啦。”
白湘此刻心绪混乱,也没有察觉到书桌旁的人有什么不对劲,她走到床边,弯腰从床底拿出两壶酒,桃花醉早就喝完了飞升楼出事后她也不知去哪处买,便只能喝这宫里头的清云酒。
白湘拿着酒站了一会,便回头看向苏锈,苏锈正在那边贼眉鼠眼的打量她,这猝不及防的回头吓的她一激灵,连忙又装作很忙的样子在宣纸上画符。
白湘依旧没发现她的怪异之处,只举起手上的酒,问:“清云酒,陪我喝一壶吧,筱筱。”
苏锈这才看到面前的女子眉间那一抹淡淡的忧伤。
淡黄的夕阳覆盖了西面的天空。
两人坐在寝舍外面的石梯上,一边赏景一边喝着手中的酒。
微风拂过两人的裙角,前面几只鸟儿在空中飞着转了几圈,便停在了树枝上歇脚,叽叽喳喳的聊着天。
白湘轻声道:“筱筱,为何你不会害怕尸体啊?”
苏锈知道她忽然问这么一个问题,多半是想要她说点什么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毕竟离飞升楼方兰辞之死已经过去了很久,她没问她身世,也没问她那金针,挑来挑去只能挑这么个问题了。
苏锈抿了一口酒,淡淡的辛辣划过喉咙,缓缓道:“我小时候吧,很小很小的时候,才五六岁,家中没有人愿意陪我玩,那时离家三里处有一家寺庙,寺庙里会停放一些运来超度的尸体,这些尸体有大人也有小孩,小孩还要多一点的样子,我当时以为她们是睡着了,我便和她们聊天,我发现她们虽然不理我但是也不会骂我打我,于是我便把她们当朋友了。”
苏锈停顿一下,又抿了一口酒,语气轻松接着道:“竟然是朋友,自那以后我便每日从府中钻那院里的狗洞去找她们玩,我的朋友过一段时间便会换一批,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交的最久的那个朋友开始有点臭了,我便跟她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洗澡,虽然我不爱洗澡但是我可不会发臭,后来她也消失了,我就这么傻乎乎的和一群死人交朋友交了一个多月,直到被寺里的方丈捉到了,才知道那些人原来是死人,此后我便再也不怕尸体的,有时候看到还颇有几分亲切之感呢。”
苏锈似乎觉得自己那个时候真的蠢到家了,嘻嘻一笑,想去看白湘有没有被她蠢笑,没想到一偏头便撞上了一双满是心疼的黑眸。
莹莹泪光在她眼里打转,见没把人逗笑还把人弄哭了,她连忙道:“不会吧,你这是被我蠢哭了吗,哪有你这样的,不要对五六岁的小孩有那么高的要求好不好?”
白湘被她后面一句逗笑了,眼角的泪珠被挤到滑落,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她道:“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真是矫情。”
苏锈松了口气,回:“为何要这么觉得?出生不同经历便不同,所能接受的苦难和产生的情绪也不同,你看,对于你来说,我刚刚所说的你觉得心疼,但对我来说却不算什么,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笑。”
说到这,忽然身后哒哒哒的跑来了什么人。
二人闻声转头看去,发现秋禾抱着几坛桃花醉往这边跑来:“喝酒赏月!如此高雅之事你们二人居然不喊我!”
而秋禾后面还跟着安歌和李青枝。
安歌愤怒的踩着脚下的步子边走边道:“买酒送进来的人还是我找的呢!你凭什么不让我喝!”
秋禾头也不回道:“钱是我出的!再说你不是嫌我聒噪吗?”
安歌反驳道:“我是嫌你!我又没有嫌酒!”
李青枝看起来想劝但又不知从何开始劝,欲言又止的跟在两人身后急得团团转。
最后三人也往白湘,苏锈旁边一坐,顿时好不热闹,好在这处石梯离寝舍还算有些距离,不然明日这几个人必被其他学子告发到夫子那去。
第二日讲学,又碰上了长孙夫子的脉学课。
几人昨夜宿醉,眼睛一个比一个粘的紧,秋禾更是“嘭!”的一声,脑袋砸到了课桌上。
长孙夫子忍无可忍:“秋禾!”
秋禾梦中忽然听到了长孙夫子的声音,条件反射便站了起来,桌凳顿时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声音,将周边几个犯困的都给闹精神了。
长孙夫子厉声问道:“诊脉有三部九候,各主什么部位的疾病?”
秋禾睡意褪的干净,但脑子一片空白,战战兢兢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她身后便传来了苏锈徐徐的声音,她连忙跟着念了起来:“三部,就是指存、关、尺,每部又分为浮、中、沉三候,所以共有九候。上部为寸脉,取法于天,由于天在上,所以主以上至头部的疾病......”
长孙夫子见她还真答出来了,顿时想罚也没了由头,便只能让她坐下,愤愤的补充道:“四个月后,会有学院测考,考不过的便收拾东西回家,所以某些人不要以为进了书院便高枕无忧了。”
“女子立于世本就艰难几分,首先要做的便是不要先将自己看轻,你们如今各持手艺学识渊博之程度哪比男儿差?”
说完后,拿着手上的针狠狠的扎在假人的脑袋上。
秋禾虽受教了几分,但坐下后还是如释重负般,她背靠在苏锈桌前沿边,轻声道:“多谢,下次还和你们一起喝酒赏月。”
苏锈想起昨夜那混乱的场面,头疼道:“那还是别谢了。”
散学的铜钟敲响后,众人宛如新生,聊天的聊天,结伴出去方便的方便。
苏锈想到了付府醮宴之事,昨日听安歌说的似乎就在几日后,于是她拍了拍一旁闭目养神的白湘,道:“子吟,付府醮宴你知道吗?”
子吟闭着眼睛点点头:“知道,反正我不去。”
苏锈:“那你是不是收到了帖子,可否借我一用?我想去瞧一瞧。”
子吟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苏锈,稍稍蹙了蹙眉:“右相府的宴会,京城中喊得上名的贵女公子恐怕都会出席,包括......”她停顿了一下:“包括一些狼心狗肺之人。”
苏锈知晓白湘肯定早就清楚了她的身份,只是一直没有点破,此话说的是哪家的人她心中清白,不过她还是决定要去,因为就在今日晨间,她碰到了一个与方兰辞交好的小姐。
那小姐在家中休整了半月今日才重新来书院听学,苏锈安慰了她几句,二人便聊了一会,苏锈随意的问到了方兰辞大病那段时间。
那人说:“兰辞大病时,我在她府中看到了一名手持金针的女子,当时她一出手便将兰辞治好了,那女子不让方家大肆宣扬,最后一次看到,是玲珑带着她从后门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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