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京城才有了回暖的迹象,来往的人影增加,外城坊间各个商铺才陆续挂出营生的牌子,烟火气慢慢回隆。
大理寺书令史周煜拿着牙牌快步穿梭在街坊里,他的马车堵在了玄武大街,但此行却不能失时。
西市一被租居的屋中发现了一具腐尸,就在上午有一阵阵令人无法忍受的恶臭从里传出,路过的街坊邻居实在忍受不了了,又有一小儿被熏吐,便忍无可忍找到了屋主。
本以为只是饿死的野猫,没想到屋主拿了钥匙打开门后发现床上竟然躺着一具无名腐尸,这才急忙报了案。
“你们是不知道,今儿早上我正要去外城支摊,路过这里臭的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哪里想到里面死了人哟。”
“这屋去年冬天就没见人住过了,门从外面锁着,这人是怎么进去的。”
“你家孙子快去寺庙给他求个符水喝了,小孩子命还不硬。”
“我晓得晓得,唉呀,我现在就去找孩他娘。”
......
市井人,西市外来的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一座连着商铺的屋子围住,激动,惶恐的氛围笼罩在人群里。
冬日的死寂在这半日仿佛就被驱赶干净。
周煜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往里挤:“让一下,让一下,大理寺办案......”
等他狼狈的挤进了屋子,又被一股上头的恶臭当头一击,进大理寺多年他实在是太熟悉这个味道了,当即从怀里拿出一块布捂住口鼻。
待他再看过去,却发现几位捕快正一脸为难的看着他,而那具令人退避三舍的腐尸旁却弯腰站着一个少女。
那名少女一身鹅黄衣裙,红色绸带勾勒一抹细腰,黑发被一根木簪挽着,仿佛一不小心误入了凶杀现场,与这间逼仄恶臭的小屋格格不入。
不,好像也不能说误入了。
少女手上带着皮革手套,正在对着床上不知死了多久的腐尸动手动脚。
周煜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在她手上蠕动的小可爱,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看这番情形,这少女恐怕“动手动脚”有一段时间了。
果然,没过多久,无名少女便将手套取下放到一旁,转身看向了他。
少女一张鹅蛋脸,两弯柳叶眉,长得一派天真烂漫,恬静又秀气,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她微微低头致意,道:“抱歉,今日午后回温的快,且房间通风见光后对尸体遗留痕迹影响很大,仵作迟迟未来,我便擅闯了。”
京城今年冬假长,李仵作恐怕也是和他一样是临时从家中接到急报,街道上今日来往的马车也多的不寻常,恐怕现在还堵在某个地方寸步难行。
周煜暗自想着,这也是没办法了。
不过女子验尸实在是让他不敢苟同,再说大理寺的大部分职务都被大理寺卿临时转接给了那个小魔王,上面要是来的是他恐怕连着面前这姑娘也要苦哉。
鹅黄少女等了几秒,便看着周煜接着道:“可带了纸笔?”
“带了带了。”
少女声音如银铃,让人不愿去抵抗她的意愿,周煜几乎下意识点头回答掏出了记录本和炭笔。
“冬季气温低,尸体有脱水变成干尸的迹象,回暖后,尸体继续腐化从而散发尸臭。”
“三月五日发现尸体,所以死亡时间推测为去年十二月初,具体哪天哪个时辰我已无法检验出来。”
周煜直到开始动笔都没想清楚自己为何这么听话。
“根据身长,骨宽,死者为十六至十八岁的女子。”
少女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回想:“奇怪的是,她的脸部皮肤缺失,应是死后被人割下,目的可能是为了掩盖死者身份当然不排除其他目的。”
周煜听到这,心里一惊又一惊,不经细想这是城中哪家的娘子,怎么不曾见过,看穿着打扮如此素又不似达官显贵家中所出。
光是李仵作验尸也必定不能这么快就推测出死者年龄和死亡时间,况且这人如此年幼居然还会看骨识龄,怕不是在瞎说......
那道声音仍在继续。
“头骨有明显的重击痕迹,伤口边缘整齐,应为钝器所致。根据伤口的深度和位置,推测死因可能为头部重击。”
说到这,声音犹豫了一下。
“仵作到了,可验一下毒反。”
周煜连忙醒神应道:“当然当然。”
“四肢未见明显外伤,指甲干净,未见挣扎痕迹,说明死者可能是在无意识状态下被杀害,也有可能是因为死亡时间过长身上的其他伤痕被尸体僵化掩盖了,这个也请仵作到了验一下。”
“尸体的衣物完整,但有多处破损,衣物的缝隙中,发现了一些枯叶和泥土。”
少女朝周煜走近,把盛放着枯草和泥土的布袋递给他。
周煜微微躬身接过,察觉到面前的人似乎要走,连忙开口询问:“姑娘是哪家的娘子?后续可能还需要姑娘协助一二。”
毕竟装成无辜路人重返凶杀现场毁尸灭迹,是凶手惯用的手段。
要不是他晚来一会,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她进来的,不然得被那个小魔王给批死。
少女听了却满脸坦荡无一分隐瞒之意,道:“小女子苏锈,今日刚到京城,若要寻我,那便去嫉恶书院寻我吧。”
外来人士?还是嫉恶书院的学生?
话音刚落,忽然,四周的嘈杂声渐退,人群被两名侍卫遣开了一条道。
一名玄衣少年信步而来,他一边走动一边手上转着一把镶嵌绿玛瑙的匕首,漆黑乌发被银色发冠束起一个高高马尾,于冷风中轻轻摇曳,腰间悬着一枚血色玉佩,摆动间在轻炮下若隐若现。
这少年剑眉星目,看着年龄不及弱冠,容貌却已初见一种极嚣张的俊美,目光凌厉,隐隐带着一股不耐之意,看人犹如两道冰刀,停在苏锈五步之外,转动的刀柄同时被收回腕下。
“我有没有说过,闲杂人等不能靠近案发之地?”
声音更是冷的掉渣。
话是对着周煜和捕快所说,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却死死的盯着苏锈打量。
周煜看着这场面刹那间感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来人正是世子殿下袁叙,当今皇上亲弟弟玦王的长子,大理寺卿裴师的爱徒。
他连忙上前将案录本递给袁叙:“殿下,这是苏姑娘所述的尸检记录,待会李是到了,我会让他重验。”
“苏姑娘今日刚到京城,又说是嫉恶书院的学生,我这才没将人扣下......”
袁叙接过案录本,神色压着,风雨欲来:“把人带到一旁差人守着,等李是过来我说放人再放人。”
苏锈被这人的气势惊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
狗咬吕洞宾,就算她有嫌疑也没必要这么无礼待人吧。
于是她蹙了蹙眉,便要挺直腰杆据理力争,可一抬头又被那个眼神吓得胆气四散。
那眸中迸射的寒意如弦上利箭,任那张脸再怎么出色也压不过去。
“哼。”
最终她自以为很鄙视很有杀伤力的轻声哼了一下,顺从的被两个侍卫带了出去。
袁叙被那声娇声娇气的哼唧声扰乱片刻思绪,挠了挠耳朵,便接着凝神朝着案录本看去。
这一看,也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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