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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晚宁从牛老大的办公室出来,消息已经无法撤回了。
对面回复了他一个“好的,明天见”,中止了这场短暂的对话。
像这样干脆利落的相亲对象,姜晚宁还是第一次见。
这无疑给尚未谋面的付先生加了不少印象分,姜晚宁内心也不那么排斥这次见面了。
时间一晃来到周六傍晚。
姜晚宁特意收拾了一番,算好时间搭上地铁,在七点过一刻前抵达了约定的餐厅。
电梯直达8层,因为是初次见面,对方选在了开放式的大厅,这点同样让姜晚宁感到舒适而安全。
繁扰的都市华灯初上,落地窗外,一面是车水马龙,另一面是被灯火点燃的江景。
姜晚宁在这个城市工作五年,几乎是头一回来这么高档的场所,空气中飘荡着红酒馥郁的芬芳,耳畔传来精致餐具的碰撞声。
不得不说,他难免有些紧张。
服务生正远远向他走来,姜晚宁的目光则落在临江的窗边位置,顿了有三秒钟。
越过一架白色三角钢琴,他注意到那边坐了一个男人。
那是个让人很难忽略的背影。
陌生男人身穿漆黑典雅的西装,剪裁得宜的高档布料包裹着他挺拔的身躯,双肩宽阔,腰部收窄,餐厅朦胧的灯光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他染成冷棕色的头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看不出具体年龄,但大概率也很年轻。
在他对面的座位似乎还空着,兴许他正在等待对方的出现。
单只是看背影,姜晚宁便能意识到对方出自上流社会。
这时有侍者端来红葡萄酒,那个男人拒绝,就连摆手的动作都很优雅。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进入姜晚宁的视线,没有戒指之类的装饰,只有腕上戴了一枚外观低调的手表。
姜晚宁抿唇,莫名有种误闯他人世界的感觉,心脏怦然跳动。
这让他似乎变得更为紧张了,且感觉到有些燥热,大概是餐厅里开了点暖气。
紧接着,他的注意力却被一道不那么和谐的声音唤回。
“Hey beauty man!”
这句古怪的英语还伴随着一个响指,成功让姜晚宁转过了头。
就在大厅中央,距离姜晚宁几步远的一张餐桌旁,坐了个看着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相貌其实非常英俊,放在人群中显然算惹眼,但姜晚宁刚才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位男士同样身穿深色西装,却戴了副斯文的金边镜,领带塞在衬衫口袋里,腕上则戴着个金灿灿的表——刚才,他就是用这只手打响指,这样整个大厅的人就能看见他的金手表了。
多么成功机智的一位金融男士啊。
再看他的桌面,笔记本电脑果然正敞开,手机屏幕亮着,旁边甚至有份吃到一半的焦糖布丁。
姜晚宁瞬间有了非常不妙的猜测。
但他还是主动走近,持着贯有的礼貌,垂眸温声问:“请问,您是付先生吗?”
眼前的男人挑挑眉,露出不那么白的牙齿表示认同,这次说的是法语:“C'est moi~”
姜晚宁不动声色地眨了一下眼:“您好,我过来相亲。”
好吧,他就知道。
开盲盒抽卡万年臭手的他,这辈子都开不出烫男人。
这位先生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国籍,摆着手道:“抱歉抱歉,我刚从Europe飞回来没多久,好几个国家转下来,obviously我的语言系统需要重装一下了,哈哈。”
出于礼貌,姜晚宁跟着笑了,眼尾浅浅弯下来一点儿,但笑容转瞬就消失。
对方顿时喉结滚了滚,坐正身子,将笔记本合上了:“你吃点什么?这里dessert味道还可以,哎waiter!”
又一个响指过后,他把手伸过来了,自然又是戴金表的那只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傅,名字叫傅钰。但我的英文名可不是rich,你可以叫我Richard...
“顺带一提,你很抢眼。” 对方毫不避讳地看着他,“我绝对不是你唯一的追求者吧?”
姜晚宁与他礼貌握手,客观地回道:“谢谢,你也相当...引人注意。”
真是要命,才刚落座就想以最快速度逃离这里。
但为了应付许女士,也为了收集简怡喜闻乐见的相亲故事,姜晚宁只能硬着头皮吃这顿饭。
相亲对象全程滔滔不绝,从房市股市侃到国际货币,在意识到姜晚宁也是读金融的,他的那些学识卖弄不出去以后,又把话题引向了健身和海滨日光浴。
中途服务生把醒好的红酒端上来,姜晚宁用手挡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我不喝酒,请给我果汁就好。”
“没关系,我可以送你回家,我的车就停在楼下。”傅钰没有放过这个展示车钥匙的机会,大大方方放桌上,并补充:“早知道,今天该把敞篷开来,我们到江堤去兜风。”
“付先生。”姜晚宁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说:“我不得不提醒,你已经在喝酒,不可能再开车送我了。”
对方愣了一秒,哈哈笑起来,这下没再劝他喝酒,反倒是自己又喝了不少。
期间傅钰说漏嘴,姜晚宁才知道对方是“专程回国相亲”,从大中午坐到现在,足足见了七位男士,非常讲究相亲效率。
这个“绝妙”的办法可千万不能让许女士知道。
“看样子,我的时间总算没被浪费。”傅钰注视着他,面颊很红,终于大胆试探:“夜晚你怎样安排?”
傅钰确实是第一眼就被吸引了。
眼前的青年披着棕咖色大衣,打底一件黑色毛衣,衬得皮肤越发白皙,然而并不显病态,因为他的耳廓藏着鲜活的血色。
而他的双眼十分漆黑,像秋天的深潭水,整个人气质上隐隐透着股清冷,让人感觉美好,却显然不好靠近。
正是因为不好靠近,才越发吸引人尝试靠近。
傅钰估算着,直接交往肯定没戏,但也许可以度过一个夜晚...
没想到姜晚宁放下刀叉,用餐巾拭了拭嘴,起身说:“抱歉,付先生,我想我该离开了。”
“这么快?”傅钰很是诧异。
想跟着站起来,却又条件反射地拿起点菜单看价格,准备忍痛来一句大方的“不用A了”。
“我还有事回公司。”姜晚宁瞥他一眼,心知肚明,迅速把自己的饭钱付了。
显然是没有下顿的意思,拒绝干脆得让人脑袋发懵。
姜晚宁已经走出去两步,又顿住,迎上对方希冀的目光。
他看似不温不火地留了句话:“那些专程过来和你见面的人,他们的时间和你一样宝贵。”
还不待对方回答,他就大步离开了。
-
姜晚宁没有回出租屋,而是搭地铁往公司方向去,他不算撒谎,牛老大在休息日催他干活。
打工人的命比路上买的冰美式还苦。
偌大的公共办公区只有姜晚宁一个人,他沉默地敲打着机械键盘,直到工作告一段落,他的手机响起。
是许女士打来的,问他相亲得怎么样。
姜晚宁实话实说:“不行。”
“你这孩子。”许晓岚无奈地叹了口气,多问了些细节,然后念叨上了:“每个人都有缺点,结婚是要两个人相互磨合的。你以为现实就像你爱看的那些动漫,遍地都是身材好智商高、冷酷又温柔,一刀砍掉八个坏蛋的大帅哥啊?”
姜晚宁眼睛仍然注视着电脑屏幕,低声说:“我也没有这么夸张的要求。”
今晚的男人与他想象中的“付先生”截然不同,姜晚宁难免感到失望。
但这种失望并不浓烈,因为也许三次元现实就是这样,要遇到理想中的对象,并能与之结合的概率微乎其微。
“那还是一个也看不上?”许晓岚问。
姜晚宁没回答,而是说:“我爸去世以后,你就一直没有再找了。”
那时候,他只有四岁,他们母子俩独自生活,吃了不少苦。
许女士沉默了有一会儿,觉得伤感。
随后捏拳怒道:“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打算为了你的亡夫,终身不婚了啊!”
“不是不是。”
她听见姜晚宁接着说。
秋天的雨正好淅淅沥沥落下来,听筒里隔着几分嘈杂,传出罕见的柔和笑音。
“我只是在想,对于结婚这件事,坚持己见很重要。”姜晚宁格外认真地说。
-
雨水一下子爬满了整座城市的玻璃窗,蜿蜒的阴影落在男人英俊的侧脸上。
他已经在餐桌旁坐了很久,桌面两副餐具相对摆放,一直没等到人使用,精致玻璃壶中盛满的鲜榨果汁也一滴没少。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请服务生帮忙把放旧了的果汁撤下去。
“付先生,这边需要给您上开胃菜吗?”对方态度恭敬地问,估计是担心他饿。
一般人如果等这么久,必定会先吃点简单的食物填填肚子,或是打电话过去询问,但这位先生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拥有无限的耐心。
“不用,谢谢。”付闻祁沉声拒绝了。
然后看向窗外越来越密的雨线。
他刚回国没多久,付家就给他安排了相亲。
原本,他对这种活动没有丝毫兴趣,恋爱对他而言是浪费时间,更不用提步入婚姻。
所以,他到周五登录工作号时,才看见那条好友申请。
对方的头像是一小块绿色的油画,带着斑驳的白色痕迹,看上去很小众,让人判断不出性格。
微信名字叫“姜晚宁”。
付闻祁停下手头的工作,低垂眼眸,凝神盯着这个名字,心跳逐渐变得如同此刻窗外的雨声,清晰可闻。
上一次他听见这个名字,大概在十多年前,在距离这里很远的一座小城市。
记忆里白皙漂亮的男孩很认真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姜晚宁,晚安的晚,安宁的宁。”
然后笑起来,睫毛很软,颈侧有一小颗乌黑的痣,手伸过来拉了他的手腕。
奈何时间过去太久了,现在碰到的,未必就是同一个人。
但付闻祁想见对方一面,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做的事情,只要条件允许。
思忖过后,他重新点进被置顶的聊天框,先输入了“姜先生”三个字,想问对方是否忘记了这次约见,或者是出了什么紧急状况。
对方的回复却先过来了。
非常有礼貌,却也简短。
【付先生,谢谢您特意抽时间见面】
【但很抱歉,我认为我们不太合适】
【祝愿您另觅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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