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流逝,晏来归根本坐不住,在魔宫里面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
距离他把人抢走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可晏来归始终没有见到主角攻的影子。
晏来归呆了好一会,不死心地探出神识望了一圈,别说主角攻了,魔域外连个正道弟子的人影都没有。
“……”
晏来归又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浑身发软无力,却用一双赤红的剑眸杀意盎然地盯着他的殊灵,心中的不安隐隐约约冒出头来,忍不住开始汗流浃背。
不对啊。
晏来归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主角攻为什么没有按照剧情迅速赶来,如今殊灵中毒至深,晏来归甚至都不敢细看他如今的模样,想也知道煎熬极了。
这合欢散只有两种解法,要么双修要么服用解药,若是一直放任不管,任由毒素蔓延,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犹豫之际,床榻上的人攥住被角的手猛然收紧,用力到极致时连指节也青白得毫无血色。
殊灵低低呛咳出声,竟是呛出了一抹温热的血色!
晏来归瞳孔微缩。
他再也顾不得别的,迅速从怀里取出解药,拨开瓶塞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他想把解药送进殊灵嘴里,可是殊灵牙关咬得死紧,晏来归喂不进去,只好腾出手轻轻捏住殊灵的下颌,笨拙道:“松一下口,先把解药吃了。”
殊灵的神智已经被情毒熬得涣散昏聩,只隐约听见耳边模糊如隔远端的嗓音低低响起。他勉强聚集起意识,却见那戴着鬼纹面具,向来寡言冰冷的魔君手中正捏着某种不知名丹药,正要往他口中送。
他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可殊灵本就被情毒熬干了力气,如今连伸手反抗都显得欲拒还迎,因此只用尽力气偏头挣开晏来归的制钳,嗓音被火烧得沙哑无比:“魔君还嫌这药不够烈,没让我俯首称臣?”
晏来归一直盯着殊灵紧抿的薄唇,根本没心情听他说什么,见殊灵终于松口说话了,迅速把药往殊灵口中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殊灵根本没料到他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因而完全毫无防备。
那丹药入口即化,无声无息流入喉口,殊灵忍不住呛咳一声,呼吸间已然将那不知名的丹药咽了下去。他以为晏来归又给他喂了什么催/情的药物,脸色难看至极,气得连呼吸都在发抖:“卑鄙!”
偏生他如今什么都反抗不得,殊灵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火气郁结于心无处发泄的憋屈感,加上合欢散长久以来得不到舒缓的折磨,殊灵怒火攻心之下,喉间再次泛起一阵腥甜。
鉴于之前的经验,晏来归这口气不敢完全松到底,一边注意着殊灵的状态,一边道:“嗯……嗯?!”
怎么感觉情况更不妙了?
他蹙着眉担忧地喃喃:“一颗不够?”
殊灵:“……”
话音刚落,晏来归就一股脑地把剩下的解药全部倒了出来,然后捏开殊灵的口,一颗颗全部小心喂了进去。
殊灵没力气抵抗,简直气得哆嗦,那一刻同归于尽的想法放大到极致,内府元神急剧发亮颤抖,因他毫无灵力而封在血脉之处的神剑镜悬在此时蓦地化出凛凛剑身,殊灵脑内一片空白,因情/欲折磨和恨意而赤红的双眸紧紧盯住晏来归,仿佛要将他彻底钉穿在这里。
殊灵体内不知怎的又有了力气,晏来归被雪白的剑光闪了一下眼睛,随后他便蓦地被人拽住领口,猛然摁在床榻之上。
晏来归忽地头皮发麻,救过他无数次的直觉在此刻骤然发出警醒,余光瞥见那长剑锋芒毕露,对准他的脑袋便刺了下来!
老天爷啊!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那是解药!”晏来归被滚烫身躯压制住无法翻滚,只好向一边偏过头去,与此同时袖中匕首破空射/出,以粉身碎骨的代价将那柄神剑打偏了几分。
咔嚓一声,雪亮剑身轰然而落,擦过晏来归的脸颊将洞穿了整个床板,锋锐的剑芒擦过晏来归脸上的鬼纹面具,面具当场四分五裂,露出面具之下,干净温润得恍如春风拂过的眉眼。
“……”
殊灵眼睛微眯。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魔君的真面目,没想到那传闻之中诡谲嗜杀的魔君鬼纹面具之下,居然会是这样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容。
那一整瓶丹药咽下去,殊灵体内那寻不到出口四处冲撞的焦灼炙烤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消减不少,虽然四肢百骸依旧疲软,体内灵力无法全部调动,但是好歹能把镜悬召出来了。
之前他是连神剑镜悬都因为灵力尽失而没法召出来的。
晏来归才经历过生死一线,尚还惊魂未定,连瞳孔都在微微颤抖着,他对上殊灵冰冷无比的赤红眼眸,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道:“那什么,有、有话好说,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杀来杀去的。”
太恐怖了,和主角受待在一起无时无刻都不能放松精神,要不然一不小心就要命丧剑下了。
他顾忌着主角受目前还未完全解毒,灵力疲软,怕防御本能会无意间伤了毫无反抗力的殊灵,因此没有动用魔气来防卫,方才全靠肌肉记忆躲开。
刺激死了。
再也不想这么刺激了。
感受着身体异样的缓缓消退,殊灵清晰地意识到晏来归没有说谎,方才给自己喂的那一整瓶丹药确实是解药。
殊灵的手按在晏来归的锁骨之上,侧手能碰到晏来归颈间突突跳动的动脉,手肘撑在晏来归的胸膛上,能够感受到那毫无隐藏毫无防备的,激烈无序跳动的心脏。
手下这具年轻、劲瘦、漂亮的身体,因为和生死擦肩而过而僵硬绷起,脸上是茫然又紧张的神情,像是山间被惊动乱窜的小鹿。
太具有迷惑性了。把多处一击毙命的要害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露出,又摆出这样一副表情,若非殊灵此时气得发疼的心口还在提醒着他晏来归对他做过什么,否则就连他也要认为晏来归是个无缘无故惨遭牵连,连防备和警戒都不会的无辜之人了。
晏来归见他终于平静下来,悄悄松了一口气,道:“对没错就是这样,那什么,你要不要先把剑拿走,然后再把我放开……”
殊灵忽地说道:“你没动用魔气。”
“为什么?”
晏来归一愣。
“是觉得对付本尊不必动用,还是本尊不配你动用?”殊灵收回晏来归脸侧的神剑镜悬,居高临下地盯着晏来归,“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压制和反杀,我不信你抓不住机会。”
晏来归眨了眨眼,他感觉主角受的怒火似乎无形之间消减不少,并从中看出了些许自己剑下逃生的希望,于是清清嗓子,小声解释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没有想杀你,药也不是我下的。我在你们宗里遇见了给你下药的魔族,只是还未审讯,他就自杀了,解药是我在他身上搜到的。”
殊灵冷冷道:“那你为什么潜入玄天宗,又为什么将我带到魔宫,难道阁下有什么想看人被情药折磨到神志不清再大发慈悲解毒的爱好?”
“……”晏来归一噎。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的事情晏来归肯定是不会说出去的,他把人抢来魔宫等主角攻过来找人的缘由也肯定是不会说的,细数之下,晏来归确实没有好的理由来解释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见晏来归垂着眼睛不说话了,殊灵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一句何必寻这么多借口尚未脱口而出,就听晏来归轻声道:“因为……因为裴长霁说你厌烦他了,躲着他,你要是在宗里出了事,也肯定会因为在闹别扭不告诉他,我就想着大张旗鼓把你抢过来,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过来找你,你的毒也就用不着解药了。”
然后你们不管有什么误会别扭,春宵一刻之后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夫哪有什么床上解决不了的事情。
当然后面这句话晏来归没敢说,因为他看见殊灵的神色似乎不太对劲。
殊灵:“?”
裴长霁又是哪位?
晏来归和他大眼瞪小眼,殊灵不明白他在自说自话些什么东西,晏来归在等他消化和相信自己,两人谁也没第一时间开口说话,气氛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殊灵手中的镜悬剑光忽明忽灭,急剧闪烁几下之后,又黯然下去。殊灵低了眼眸,将长剑收回自己内府,默不作声地感受到体内那股熟悉的灼烫麻痒又开始卷土重来。
解药吃得太迟,情毒深入骨髓,此时余毒难消。
殊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见殊灵久未开口,晏来归还以为他理解了自己的初衷,所以便不杀他了,因而内心大为感动,心中也同时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歉然道:“不好意思,方才真的不是故意让你受这么久折磨的,我以为裴长霁马上就能赶到,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久都不来,你俩闹别扭闹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都不来?
方才还一副喜滋滋的模样,如今自己心上人都被抢了都不闻不问,要不是晏来归知道自己没和裴长霁通过气,不然他差点要以为裴长霁在耍他玩了。
这次的情毒反弹得来势汹汹,殊灵呼吸错乱了一瞬,方才降下的体温又升了起来,他耳边越来越听不清晏来归在说些什么,终于耐心尽失,皱眉哑声道:“他哪位?”
晏来归:“??”
这是吵了多严重的架啊吵成这样,已经干脆撇清关系装不认识了!
晏来归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不等他做出反应,就见殊灵蓦地伸手扯过他的衣襟,冷冷道:“听着,那什么赔钱货我不认识,我不管你为自己找什么理由辩驳开脱,如今我中毒已深,你知不知道解药作用有限。”
晏来归睁大眼睛。
殊灵苍白的脸色中透着病态的红,因为过度使用灵力让毒素扩散更深,以及后来生受情毒折磨数个时辰之久,唇角被他咬得血迹斑斑,眼尾的赤红难以消退,凌乱微湿的长发贴在鬓边,向来凛冽高傲的人如今这幅难掩脆弱又无言强撑的模样,那种强烈的反差感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挪不开眼。
晏来归干巴巴道:“不是,啊?我啊??”
他不是傻子,听得懂殊灵话中隐晦又直白的意思,这里只有他们二人,能替殊灵解毒的也自然只有他。
晏来归不得不承认主角受的样貌确实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但问题是——眼前的人是主角受啊?!
他若只是抢了人,清清白白等裴长霁找上门来,那他拉的仇恨值还能有办法消除,到时候去魔渊里搞点聚灵石上门解释清楚好好赔罪,说不定主角攻受二人还能因为感情线和和美美而原谅他的冒犯之举。但他要是真和主角受发生了点什么,先不说剧情会不会允许,单单主角攻就能把他挫骨扬灰了吧!
这是能帮的事情吗?!
殊灵神色冷了下来,不悦地盯着睁大眼睛茫然无措的魔君。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问晏来归的意见时,他心中竟有些难以理解。
明明本就对魔君的话半信半疑,明明早就在警惕魔君这幅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可能性,警惕他不过是用以退为进下了药装无辜来骗取信任再逼自己无路可走只能求他的可能性,可殊灵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等晏来归的同意。
魔君给他下药的时候没问过他意见,当着玄天宗众人的面趁虚而入将他带走没问过他意见,把他丢在魔宫深处任他遭受情毒折磨良久也没问过他意见,他如今要借这罪魁祸首来解毒又何必问过晏来归的意见?
魔君既然愧疚于他,又凭什么不同意?
他尝试着信了,可种种解释说得好听,行为态度又互相矛盾。
殊灵气得头昏脑涨,咬牙切齿:“……骗子。”
晏来归抖着手颤颤巍巍摸出弟子令牌,想给裴长霁发条通讯消息,可殊灵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看也不看地就把令牌抽走,反手丢到了床下。
弟子令牌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咕噜咕噜地撞在了慢吞吞爬离现场的乌龟身上,随后停了下来,慌忙四散的小妖们走的走散的散,小猫跑出乌龟几步远,余光瞥见跑不快的乌龟,又折返回来嗷呜一口把乌龟叼起甩给了双头犬,再叼起另外一只同样慢吞吞的乌龟四爪打滑着跑出了寝殿。
四肢百骸中残存的毒素在经脉中游走,卷土重来的熟悉热烫再次淹没理智,殊灵冷冷攥住晏来归的前襟,苍白的手蓦地发力将他拽下来,下一刻带着腥甜的唇便吻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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