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璋一时有些犹豫,抱着谢若暻的手紧了紧,朝张德保嗤道:“太医可曾赶去了?待有消息了再来回孤。”
见孟璋没有去的意思,张德保想着翠华庭内的哭天喊地,又看了看孟璋怀中伤心垂泪地谢若暻,咬了咬牙回道:“这...太医已是去了,说是...说是瞧着不好了,这才让奴才来请您的。”
孟璋面色顿时便阴沉如水,沉声道:“太子妃可赶去了?”
“想来已是在路上了。”张德保心中暗暗叫苦,这太子爷不乐意去,他也不能强压着人去不是,可这盛侧妃毕竟是难产,便抬眼向谢若暻递去哀求的眼神。
谢若暻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算好看的笑,轻声劝道:“盛姐姐哪里,毕竟是您的骨肉,殿下且去看看吧。”
孟璋低头,看着怀中女子皎白面容上的清泪,更是觉得整颗心都纠在一起,冷声朝张德保吩咐道:“太子妃既已过去,想来不会有什么事,你去翠华庭等着,若有什么事再来报孤。”
说完,便低头柔声安慰起谢若暻来。
谢若暻心中却是渐渐冷静下来,张德保如此表现,盛文锦的胎只怕是保不住了,太子子嗣不丰,这胎在宫里都是过了明路的,若是太子只顾着待在自己这里,一眼不去看,只怕对她不力。
“殿下,还请殿下不要让妾成了罪人。”谢若暻幽幽看着孟璋,执意让他过去。
见她如此固执,孟璋心中微微一叹,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无奈道:“那你先好好休息,孤去去就回。”
说罢,又转身朝丹素丹婳吩咐道:“照顾好你们主子,让小厨房煮碗安神汤来。”
孟璋人影刚刚淡出抱月阁,闻嬷嬷便蹲在贵妃榻前,满脸担忧道:“二娘子这是?”
谢若暻闭了闭眼,两行泪珠蜿蜒而下,美人垂泪,只是院内众人皆无心思欣赏。
定了定心神,谢若暻沉声朝丹婳道:“去取信纸来。”
丹婳似有所感,惊疑不定地看向谢若暻道:“娘娘!”
“快去呀!”谢若暻一急,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慢一分,烟娘便多一分凶险!”
丹婳闻言攥了攥拳,仍是不敢再拖,飞快取了信纸过来。
片刻,谢若暻便抖了抖写好的信纸,装进信封交由丹素,握着其手郑重道:“你素来机灵,今晚大家目光都在盛氏哪里,你趁乱出去,将这封信亲自交至王玠手中,记住了,亲自!”
丹素咬了咬牙,仍是不敢再劝,拿着信飞快出了府。
闻嬷嬷虽是谢若暻一人的奶嬷嬷,但也是看着谢若烟长大的,又怎能不疼。如今心中也是既焦灼又心疼,思量再三,还是忍不住朝谢若暻劝道:“娘娘,您不该再与王玠有来往的。”
谢若暻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干涩道:“嬷嬷以为,我如何不知,可烟娘失踪,实在是叫我心焦难忍。”
闻嬷嬷一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能祈祷丹素一路顺利,不要被发现。
抱月阁几人忐忑等待丹素的消息,翠华庭又是另一种乱象。
红缨跪倒在地,以头触地,满脸泪水,朝着李裕如哀哀切切哭道:“娘娘平日里吃食皆是从小厨房做的,为了腹中孩儿着想,也不曾点过什么香薰,今日不知怎的,回来不一会儿便说肚子不适,我与青樱就扶着娘娘去床上躺了一会儿,这还没多久呢,便见了红。”
李裕如见红缨哭的泣不成声,脸色端正肃然道:“你家主子正躺在里面,你哭又有何用,还不赶紧将她这几日吃喝所用一一写了交给太医。”
说着,又唤了府医来,令其趁太医为盛文锦医治时细细查看其院内物事。
吩咐完院内事宜,李裕如似有所感地皱了皱眉,扭头朝含章问道:“殿下怎么还没过来?可是派人去请了?”
“已是通知了张大监,想来马上便到了。”含章恭敬回道。
李裕如面色冷凝并不作声,终归她也不愿盛文锦的孩子生下来,意外也好有心也罢,这孩子终归是没了,只是免不了一场闹腾,思及此,李裕如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旁边含章注意到后,便朝伺候的丫头道:“还不去给娘娘搬把椅子来。”
“不必了。”李裕如冷冷一抬眼,如今这种时候,便是装装样子也要装出大度体贴来。
夜色微凉,月亮已行至中天时,孟璋终于踏进了翠华庭。
“如何?”孟璋面色冷凝,目光投向李裕如问道。
“太医已进去多时了,想来...”李裕如保守着说话,未尽之意孟璋也明白。
果然,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太医贺言致便从内间出来,朝孟璋禀报道:“启禀殿下,盛侧妃的胎,怕是保不住了。”
“可有查清原因为何?”孟璋面色沉沉。
贺言致在心中叹了声气,上次谢侧妃误食姜芷粉的事儿才过了多久,又出了这盛侧妃小产之事,这太子府的后院瞧着也是阴私甚多。
“您瞧,这是臣在院中发现的薇衔。”贺言致手心朝上,上面赫然放着一朵粉色小花:“此物瞧着好看,平日里闻闻也无伤大雅,可盛侧妃还使用了夏草,这夏草冬虫,古籍中曾记载,夏草性寒,与薇衔相辅可致妇人小月。”
“孤的后院,还真是卧虎藏龙。”孟璋一字一顿道,双目淡淡地看着李裕如:“这便是你给孤管的后院?”
他真是疯了才会相信,最近这两起风波都是巧了。
“张德保,你立即领了人,去后院各处查看,并令几个女主子都到翠华庭来。”想了想,孟璋终归是补了一句:“谢侧妃那儿不用搜查,另外,你再去门房看看,府内近期有哪些人出去采买,将人都给孤带过来。”
李裕如瞬间变得不可置信,心中一寒,太子这是对她管家的能力提出质疑,此外,谢氏的院子为何不用搜?这谢氏果真是个狐媚的,勾的爷们为了她找不着北。
半晌,后院所有主子都到了翠华庭。
谢若暻到时,盛文锦已然醒了过来,只是没了平日里那股子嚣张跋扈的劲头,取而代之的是面色怔愣地瞧着床帐,倏而双手紧紧拉住孟璋的袖子,惶恐道:“殿下,我们的孩儿呢?殿下——”
孟璋瞧着盛文锦痛苦地样子终归是露出几分不忍,开口安慰道:“是咱们与他没有缘分罢了,你好好养好身子,孩子还会再有的。”
听见此话,盛文锦终于死死扑在孟璋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那是个近五个月大的男胎,双手双脚近乎长出来了。
“盛妹妹莫要伤心,养好身子才是正事。”李裕如关切地上前劝慰。
怎料她这话一出,盛文锦猛地抬起头,恨恨地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是你!一定是你!我从你那儿用完燕窝回来,便腹疼不止。殿下!是太子妃害我啊殿下!”
“盛妹妹!我体谅你失子之痛,可你也不要胡乱攀扯,贺太医已然说了,你这是食用了夏草与薇衔相克,才惹来的祸事!”李裕如怒而道。
盛文锦倒是一愣,她的确是现在才知道真相,便犹豫地转向姚澄的方向,声音轻微:“是你,是你恨我有了孩子,才想出这个办法来害我,对不对?”
姚澄仍是那副不言不语的样子,垂下眼,面无表情道:“还请殿下明察,妾从未来过盛侧妃的院子,即使妾在自己个儿院子里种了薇衔,也从未拿至盛侧妃身前。”
“那夏草呢?”盛文锦嗓子有些干涩,她自怀孕以来,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又怎么敢食用性寒的夏草。
“殿下,已经将所有出去采买的人都带到了,只是...”张德保暗暗看了谢若暻一眼,心中叫苦。
“只是什么?”孟璋深色冷凝,心中升起一股不耐:“何必吞吞吐吐。”
谢若暻心中暗道不好,果然,只听张德保道:“那门房说,谢侧妃身边的丹素姑娘刚刚匆匆出去了。”
一时间,堂内众人的视线集中到了谢若暻身上。
盛文锦与她本就颇有宿怨,闻言便厉声质问道:“我不过与你多了几句口舌之争,你便要如此害我?”
谢若暻心中冷笑,站在孟璋面前,挺直了脊梁,不卑不亢道:“还请殿下明鉴,妾让丹素出府,是为了打探消息。”
“消息?”盛文锦冷嗤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谢侧妃虽是谢相之女,但因身子不好,自幼便长于汝南,从未进京?”
“呵——”谢若暻冷冷一笑,眼光直直看向孟璋,不避不闪道:“妾虽未进京,但是家妹给妾寻的医女确是快到了,妾思妹心切,便唤了丹素前去打听,看看那医女是否到了,若殿下不信,待丹素回来,尽可一问。”
“无妨,孤信你。”孟璋目光沉沉。
谢若暻却是松了一口气。
“呵,谢侧妃身份贵重,妾的孩儿便名如草芥吗?”盛文锦平日里最看重的,便是孟璋的宠爱,如今为了孩子倒也是豁出去了。
只见她不依不饶道:“谢侧妃说丹素是出去打听了,那么她是去何处,向何人打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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