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暻心中虽是有些好奇,也不好执意问下去,便随众人一起到了奉阳公主府内。
“怎么了?”孟璋见谢若暻神色之间有些好奇,主动低下头问道。
谢若暻莞尔一笑道:“妾瞧着,姑母府中,倒也多些汝南景致,亭台楼阁,甚是精美。”
不外乎谢若暻惊讶,当今皇家起源于北地,长成环境更是一路波澜壮阔,想来会更喜欢壮阔豪迈的景致才是。
难不成?谢若暻心中微动,却也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谬。
“姑母少时,曾在汝南待过一段时间。”见谢若暻小脸一脸讶异,孟璋笑道:“你没见过倒也寻常,想来那是你年岁尚小。”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奉阳公主府的马球场。
整个奉阳公主府建地极广,整个京城内,能在府内建打马之地的也仅此一家,昭示着奉阳公主的隆宠之盛。
谢若暻打眼望去,她们到的已不算早,场内已是衣香鬓影,乐声悠扬。永嘉帝与继后稳坐高台之上,周围是各皇亲国戚,将相王侯依次列坐。
奉阳公主带着她们一路觐见永嘉帝。
永嘉帝一生戎马,本是刀削斧刻的容颜,此时脸上却也挂着几分和蔼的笑意,朝孟璋朗声道:“太子来的可算晚了。”
孟璋上前一步俯身拱手道:“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
永嘉帝眼中颇有几分无奈,笑道:“孟怀瑾啊孟怀瑾,你这性子当真无趣。”
奉阳公主顺势接过话头,朝永嘉帝嗔道:“太子如今一板一眼的作风,还不是您这个做父亲的教出来的,如今您说我侄子不好,我可是不依的。”
永嘉帝哈哈一笑,指着奉阳公主朝一旁的继后笑道:“你瞧瞧,朕还未说什么呢,这当姑母的倒是先护上了。”
一旁的皇后瞧着便是温婉沉静之人,只温和笑道:“圣上说的是,太子向来出类拔萃,只是性格略微严谨些,倒也是好的。”
永嘉帝点点头,似是才注意到谢若暻,朝她笑道:“你便是谢氏女?抬起头来。”
谢若暻这才依言抬起头,飞快瞟了一眼帝后。
永嘉帝突见谢若暻容貌也是有些震惊,意味深长地瞥了孟璋一眼,见他仍是不动声色的摸样,心中嗤道,他原以为这个儿子是个生人勿近,不喜女色的,没想到也挑了个如此美艳娇媚的太子侧妃。也难怪当初在他寝殿内跪了数个时辰,才求得谢氏女。
“可会骑马?”
谢若暻听闻永嘉帝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怔愣,但很快答道:“幼时曾学过一二,成婚以来倒是没有骑过。”
谢若暻此话不假,谢维对几个子女的教育便是不分男女,君子六艺皆要学,而谢若暻在这之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不错,谢维教女有方,倒是个好的。”永嘉帝点点头,朝谢若暻道:“待会儿的马球会,你也下场试试。”
谢若暻一愣,低声称是。
见永嘉帝如此给谢若暻脸面,倒将她晾在一边,李裕如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皇后心思缜密,便朝李裕如温声道:“太子妃若是喜欢,也可下场一试。”
皇后并非永嘉帝原配皇后,乃登基以后为平衡各方势力所娶,正是王氏嫡女王瑜。
“说起来,妾有个弟弟,想来圣上尚未见过。”皇后扭头朝永嘉帝一笑。
“哦?”永嘉帝一听来了兴趣,脑中略微思索,便笑道:“可是与太子并称双壁的王氏麒麟子王玠?”
“正是。”皇后笑盈盈道。
谢若暻心中一震,有些讶然地看向皇后,却见皇后并不看她,仍是一派镇定自若的样子。
奉阳公主适时接话道:“我刚刚还给太子他们说,今日有位故人可见,原想着让他们猜猜,结果嫂嫂倒是先我一步说了。”
皇后噗嗤一笑,朝奉阳公主笑骂道:“看你个泼皮,倒是怨上我来了。”
永嘉帝不动声色地扫过谢若暻与孟璋,面色如常道:“宣他上来瞧瞧。”
谢氏与王氏的婚约,他当然知晓。可太子苦求,若是他尚且不能让自己儿子称心如意,那他也枉为人父,白做了这天子。更何况,谢王联姻,世家之势更盛,不见得是个好事。
谢若暻猛地抓紧手指,垂下双眼,睫毛仍是止不住地颤抖。王玠,她原以为,她们此生是不会再见面了。
谢若暻闭了闭眼,稳住心神,再次抬眼时,目光浅淡地落在来人身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众人心中莫名浮现出同样一句话。来人一身雪白骑装,头发以金色莲花冠高高竖起,微风浮动,拨动其额间碎发,更添几分风流雅致。春日阳光不盛,洒在其肩上显得整个人更加芝兰玉树,不可方物。
“臣王玠,见过圣上,圣上万安。”王玠一抚袍角便跪拜在地。
“不错,不愧是王氏麒麟子,真真美姿仪也。”永嘉帝毫不吝啬地赞道,瞧着王玠也是愈发顺眼,便问道:“不知爱卿可有家室?”
此言一出,知情人皆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不知情的,诸如李裕如,笑着奉承道:“听闻永昌公主已到适婚年纪,若是能成就一桩美事倒也甚好。”
谢若暻一颗心高高提起,便是呼吸都清浅了些。心中自嘲,如今她还有何身份在乎此事。
“臣早已在祖宗祠堂立誓,此生不娶。”如山间清泉般的声音猛地撞入谢若暻心间,冷的她忍不住抬眼望去,却见王玠仍是挺直了脊梁跪在永嘉帝面前,目不斜视。
“哦?”永嘉帝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见气氛陷入冷凝,皇后脸上挂起温婉的笑意,温和朝永嘉帝劝道:“子玉这孩子,自小便长于他祖父跟前,他祖父逝去时,这孩子便立了誓,终身不娶,将全部心思放在王家门庭上。再说了,永昌那孩子自幼便喜欢热闹,子玉又是个爱静的性子,此事还得看看永昌的心思。”
“既如此,那便罢了。”永嘉帝不咸不淡道:“时辰不早了,不若现在开始罢。”
永嘉帝既已发话,底下众人便分为两队进场。
以太子为首的一队身着黑色服饰,头顶与腰间皆绑着红绸,其中包括了谢若暻、祁王孟珪、南辰侯府世子周书卿等。
另一队便是以端王孟琛为首,着白衣,配金色绸缎,包括王玠、康定伯府世子童玉京以及宣平侯府郡主靳玉清等。
锣鼓声一响,端王立即发动,一杆击向马球,却被祁王拦下。球杆在场上不断碰撞,双方战绩也难舍难分。
赛过半场,双方仍处于胶着状态,适逢靳玉清运球而过被谢若暻一击截下。靳玉清兴奋道:“谢侧妃身为世家女子,没想到这马球也如此精进!”
时下对女子虽无约束,但世家贵女仍是朝着清贵优雅的方向去,鲜少有骑□□进者,也无外乎靳玉清如此说。
谢若暻策马越过,带球击向对方球门,嘴里笑道:“靳娘子承让了!”
眼瞧球快进洞,却被一杆拦住,谢若暻顺着球杆往上看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是王玠。一时间,心中那股难言的酸涩感又起来了。
还不待她细细品会,身边一匹黑马经过,耳边传来一身低沉悦耳的男声:“专心。”抬头便只见太子精瘦俊挺的背影。
两场下来,最终仍是以太子险胜一球结束。当然今日也不仅仅是马球赛,赛后还有奉阳公主举办的宴会,歌舞俱佳。此外,此等盛会也是各府夫人相看媳妇女婿的好机会。
更衣过后,谢若暻便由丹婳扶着,慢慢沿着后院山道漫步,此时日光正盛,瞧着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谢若暻心不在焉地与丹婳叙话,冷不防便瞧见不远处一个人影逆光而站,周身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正是王玠。
谢若暻心下一惊,本欲掉头离开,却听王玠浅声道:“谢侧妃留步。”,心下一慌,仍是没舍得转身离去。
丹婳会意在路口守着,留了谢若暻二人叙话。
“你为何会入仕?”谢若暻有些痴痴地看向王玠,她记得这个男子曾说过,生平不喜纷争,不愿沾惹朝堂之气。
王玠低声笑了笑,面色温柔道:“心之所向。”
谢若暻一听便明白了几分,有些哀切道:“子玉,你不必的。”
“不必那般?”王玠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有些凄然的笑容,目光缱绻地看着谢若暻:“若非我无权无势,你也不必受如此委屈。”
谢若暻叹息,知晓他心中仍有不平,便道:“世事无常,我已然置身其中,你又何必将自己搭了进来。”
王玠沉下眼眸,掩去其中浓浓自嘲道:“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权势竟是这般的好东西。”若非他自命清高,以王家之势,怎就不能争一争那位置。
谢若暻征征望着他,终是沉下心思道:“事已至此,多说已是无用,此生万望君保重。”
王玠笑了笑,温声道:“我都晓得的,侧妃慢走。”
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今私下见面本就不该,该说的说完了,便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便携着丹婳沿山路离开。
王玠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此时阳光正盛,他却觉得自己阴暗地像地沟里的老鼠,心中私欲疯狂增长。
他如何不知,自己入仕对两人均是危险重重,但情之一字自古难解。
逗留片刻后,王玠朝反方向离开,二人未发现,山林中,一片黑衣随风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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