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兄,我们进京吧!”
左鸿江刚迈进大门,就放出了大招。
皇权更替,通常都伴随着政治洗牌。
因为政见的缘故,他们在天元一朝遭到了打压,此刻正是翻盘的最佳时机。
一旦权力洗牌结束,朝堂上的局势再次趋于稳定。再想杀回去,可就没位置了。
“左兄,这怕是有些不妥。
陛下,都没有下诏呢!”
尹智铭当即反对道。
作为清流领袖,他们也是要面子的。
当年被天元帝赶回家,那场面很是狼狈。
官场是最现实的地方,捧高踩低是常态。
如果不是他们二人擅长包装经营,不断在士林中刷声望,早就被人给遗忘了。
即便是声望再高,他们的影响力也就局限于士林。
那些学子们被他们忽悠的一愣一愣,可人总是会成长的。进入官场之后,情况很快就会发生变化。
清流在朝堂上的领袖是庞徐二人,人家在士林中名头确实不及他们,但人家手握大权,掌握着仕途钥匙。
一边是大忽悠精神领袖,一边是能够让大家进步的派系领袖,跟着谁混不言而喻。
“尹兄,如果没有八位辅臣,我们自然可以等陛下的诏书。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那八个家伙联手把持朝政,陛下手中根本就没有实权。
朝堂上官员是满额的,陛下就算想要召我们入京,也腾不出位置来。
现在人心惶惶,八位顾命大臣尚未完成权柄分割,正是我们介入的最佳时机。
只要帮陛下夺回了大权,情况就会大不相同!”
左鸿江摇了摇头说道。
面子他也想要,可里子更重要。
蜗居在江南,他们两人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大家过来拜师,也冲着名头过来,跟着蹭一蹭热度。
世家大族不是傻子,他们宣扬的理念,虽然符合大家的利益,可人家也要考虑可行性。
施仁政,优待士绅,废除厂卫,免商税……
一系列政治口号,不是从朝廷口袋里掏钱,就是在削弱皇权。
问题在于现在的大虞,本身就财政空虚。
除了被忽悠缺了的中二少年,其他人都不认为他们的政治理念,具备可操作性。
包括尹左二人自己,经过这些年的沉寂之后,也知道自己的政治口号,有多么的离谱。
不过作为清流领袖,也不能打自己的脸。
年轻时代吹出去的牛皮,现在收不回来,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吹下去。
人性是复杂的,明知道他们的政治理念,不具备可行性,还是有很多人喜欢听。
士绅们赞助经费,也不是奢望他们的政治理念全部实现,只要随便实现其中一条,那就能收回投资。
作为当事人,尹左二人早就没了退路。
要么放弃此前的理念,沦为士林笑话;要么一条道走到黑,继续充当清流领袖。
只要能够手握大权,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左兄的意思是倒阉?”
尹智铭若有所思的说道。
除了宣扬政治理念外,清流集团实质性的政治行动,就是倒阉。
从朝堂到地方,大家对扳倒阉党,都充满了兴趣。
仿佛只要干掉了阉党,天下就会大治,从此进入儒家的大同社会。
对尹左二人来说,想要介入朝中事务,最合适的选择就是扳倒阉党。
不仅在清流派系中政治正确,丧失了皇权支持的阉党,也是最大的软柿子。
朝堂上的八位顾命大臣,就数左光恩身上的问题最多。替天元帝背了无数的锅,在士绅中早就臭了大街。
罪名随便扣就对了,大家根本不关心真假。反正所有坏事,都是阉党干的准没错。
“尹兄,何必明知故问。
除了倒阉之外,我们还有更好的借口北上么?”
左鸿江的话音落地,两人皆露出了笑容。
打着倒阉的旗号进京,从地方到朝堂,都不会缺乏支持者。
……
太和殿。
高坐龙椅之上,看着群臣争吵不休,姬昭顺很是头疼。
在大虞朝,大行皇帝是充满争议性的人物。
他将大虞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可采取的措施,并不是那么光彩。
大行皇帝活着的时候,大权在握、杀伐果决,谁也不敢造次。
现在人死了,进行盖棺定论的时候,争议就爆发出来。
辅臣们的意见虽然不一,可好歹还是给面子的,给先帝的评价都不低。
百官就不一样了,那是什么人都有。
文人最喜欢玩儿讽刺,故意搞出一些听起来不错,实则充满讽刺意味的庙号谥号。
比如:“高宗·武皇帝”、“武宗·文皇帝”……
(备注:同朝代庙号唯一,谥号可以重复,一般会修改中间某个字)
半点儿不搭边,主打的就是一个讽刺。
看得出来,大行皇帝之前推动的改革,着实得罪了不少人。
“够了!”
“一连吵了三天,还没有一个结果,你们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既然你们选不出来,那就朕来选。
庙号孝宗,谥号选用‘景’字,全称‘恭仁康定景皇帝’!”
姬昭顺当场发飙道。
为了不让群臣挑出毛病,他可是认真盘点了一遍,自家兄长在位期间的功过。
幸好天元帝还算争气,在位期间干了不少实事,不用强行贴金。
“陛下圣明!”
左光恩率先开口附和道。
为了获得皇帝的宠信,他是顾命大臣中最先倒向新君的。
可惜姬昭顺对这位主动投奔过来的宦官,着实喜欢不起来。
一看就是溜须拍马之徒,没有一丝贤臣该有的气度。
对有志于成为一代名君的姬昭顺来说,他要做的是亲贤臣、远小人。
相比没有立场的左光恩,反倒是不冷不热的另外七位辅臣,更受他敬重。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
见获得了一部分大臣赞同,姬昭顺果断选择了快刀斩乱麻。 这是继位之后,学到的经验。
奢望获得所有大臣的支持,那是不可能的。
自他继位以来,无论大事小事,朝堂上的百官就没有统一过立场。
一般来说,只要获得半数以上的支持,那就算众望所归。
通常只要有五名顾命大臣达成一致,就算是通过了。
皇帝和群臣的意见,只有在顾命大臣四比四的时候,能够发挥关键作用。
作为皇帝,姬昭顺肯定不愿意接受这种局面。
所以在一些小的问题上,他在不断尝试发出自己的声音。
今天是他第一次,在重大事项上做决策。
为了顺利通过,他折中了内庭和外廷的方案,以期获得更多的支持者。
一切如他所料,几位辅政大臣还是给面子的,没有开口驳他的面子。
有了好的开始,姬昭顺对亲政更加有信心了。
按照惯例,等到孝期结束,他就会正式登基。
等到过了今年,就可以改元,进入新的时代。
接着就是大婚,册封皇后,然后就到了亲政环节。
一切顺利的话,明年这个时候,他就可以亲政了。
区区一年时间,让顾命大臣辅政作为过渡,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
南京城。
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举国进入孝期,一众娱乐场所纷纷关门歇业。
繁华的大街,都变得萧条起来。
最惨是正在举行婚礼的,收到消息之后,礼服直接换成丧服。
越是官宦之家,对服丧越重视。
在南京六部主持下,众多官员齐聚一堂,朝着京师方向进行了祭祀。
混迹在人群中,李牧发现自己的人缘好了不少。
往日那些对武将们不屑一顾的文官,见了他之后,也热情的打招呼。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估摸着他收到的请帖,能够堆满一间屋子。
权力的魅力,就是这么玄妙。
文武之分,在成为辅政大臣之后,界限就已经被打破了。
虽然天元帝临终前,对辅臣们的业务进行了划分,但那只是对新君的嘱托。
在外界眼中,此刻大虞已经进入八大辅臣时代。
八位辅臣中其二,李牧身上的关系户标签,变得越发明显。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兵部发出的调令,执行效率快了很多。
造舰大业进展,也顺利了很多。
为了加快效率,南京工部还从其他船厂,抽调了能工巧匠。
船厂所需的耗材,也获得了优先供应。
南直隶巡抚衙门承诺的军饷,破天荒的没有出现漂没。
对众人送来的善意,李牧是照单全收。
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他的人脉关系,直接蔓扩散到了南京大小衙门。
“夫人,南京不能待了,我们赶紧启程回扬州!”
听到李牧的话,景雅晴翻了翻白眼。
没法待是假的,主要是事情办完了,人脉关系也扩展了。
倘若继续留在这里,就要有人上门,求办事了。
前脚还称兄道弟,转头就翻脸不认人,肯定是不行的。
可帮人办事,也不是好帮的。
京中局势不明,此时做出任何承诺,都不是智者所为。
最佳选择就是赶紧走人,先回扬州避避风头。
如果是聪明人,自然能够看懂他的意思,不会在这种时候上门。
“放心吧,夫君。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船都在码头上等候多时,随时都可以出发。
现在这种情况,南京也没什么好逛的,早点儿回去也好。
一连十天没有收到家书,也不知道京中的情况怎么样。”
听到自家夫人的吐槽,李牧都不知道该说啥。
从南京到京师,足有两千多里路,十天都不够送信时间。
五百里加急信件,那是发生了重大变故,才会启用的传讯手段。
平常时期的家书,还是按照时代特色,安排人乘坐漕船慢慢送。
“放心好了,新君都继位了。
就算是有些许风波,也不会闹出大事来。
即便是有风险,也是别人的风险。
我们这些勋贵之家,只要不掺和朝堂上的政治纷争,就不会有大问题。”
李牧开口安慰道。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景李两家在朝中的地位,还是非常稳固的。
能够拿到辅政大臣的位置,就证明两家在这一轮政治洗牌中,依旧站立在权力中心。
新君继位,最需要的是稳定。
皇帝想要折腾,也要等地位稳固之后。
作为辅政大臣,景李两家的政治风险,主要集中在皇帝亲政的时候。
对这些李牧不是很担心。
自家岳父和叔父,都是朝堂上的老人,政治手段比他娴熟的多。
真要是察觉到风险,直接退下来就行了。
政治清算,基本上不会发生。
文官倒台,大概率会清算党羽,给新人腾出位置来。
武将本身就是世袭,军中不是勋贵世家,就是将门世家。
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帝随便搞死几个文官没事,倘若无故搞死几个武将,那就会出大事。
这是以文御武的代价,在政治上打压了武将,自然要在其他方面进行安抚。
家丁制度的兴起,为武将人身安全,提供了最佳保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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