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和冷兵器之间亦有差距。
做工偷工减料的锁子甲,面对长剑挥砍时都可能碎裂。
工匠精心打造的强弩,最远则能达到200步之远。
当然、这些做工精良的武器装备,理所应当的价格不菲。
一把精制品长矛,最少花费2金第纳尔。
一顶铁头盔,怎么说都要6金第纳尔起步。
至于锁子甲,能在上战场、能够顶住长剑劈砍的,怎么说都要15金第纳尔。
至于长弓和强弩,虽然价格有限,但也是要有好几枚金灿灿亮闪闪的金币,才能拿下。
艾萨克对自己征税的强度心知肚明,哪怕是以塞浦路斯岛的富裕程度,七公三民,也是要将农民们饿到快要没饭吃的地步。
这恰恰就是他的目的。
农民嘛、就不能吃饱,真要让农民们吃饱了,那可就危险了。
甚至于他对农村的统治,都没有依赖于行政体系进行管理,而是通过任命自己的亲信和地方军官,直接向村庄征收沉重的税收和贡品。
他在村庄中的控制模式是军事化的,派遣驻军或地方官员对村庄实施控制,防止民众叛乱。
驻军不仅用来镇压不满情绪,还负责确保村庄按时上缴赋税,实际上就和定期进村抢粮没区别。
可都这样了,结果那群农民,还能掏出强弩?装备上大批量的盔甲?
然后打的他那群驻军,进不了叛乱根据地?
天哪!
难怪艾萨克这么难受,属实是发生了超乎预料的状况。
而且塞浦路斯还是岛,岛的话意味着同外界联系单薄。
不只是东帝国难以收复塞浦路斯岛,也意味着只要控制好港口,加大海上舰队的巡视力度,那么任何商品的进出口情况,都应该能被监管到才对。
如果有大批量的武器涌入塞浦路斯岛,他艾萨克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艾萨克这么一位鼻梁高挺,夹杂许多白发的中年贵族,狼视虎顾横扫一圈会议桌上的众人。
在这次会议上,能过来的除去他的庭臣外,就是雇佣兵队长们、还有本地的残存贵族。
如果说有什么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岛外弄来大量的武器,那么在场的人各个都有嫌疑。
生性多疑的艾萨克,并没有急于发作,但他也已经做好准备进行排查了。
同法兰克人的封建统治模式不同,在场的这些贵族,严格来说并不存在封地,而只是他麾下元老院的成员。
一种荣誉称号。
存在的意义在于,帮他在塞浦路斯这座剧院之岛上,举办庆典,礼仪,充当所谓的民意代表。
听着那些庭臣、“元老”们的窃窃私语,饱经风霜的艾萨克突然间由心的颤动起来。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权位,似乎已经多上道裂痕。
这些接连不断的叛乱,正在冲击他的威望。
艾萨克心知肚明,这些被他封为元老的贵族,没有一个是发自内心的臣服,那些佣兵队长只是贪图他的金钱。
他派遣下去的官员们,没有一个不在中饱私囊。
如果他的军事力量,被证明打不过一群农民的话,那么这些人当中的贪婪野兽,瞬间就会化为秃鹫,来啃食自己。
这些家伙,就是食腐者。
艾萨克将目光投向了一位突厥人,那是一位部族的酋长,名唤埃尔赛德。
“你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不要求你全部剿灭,但至少、烧掉5个村子,让那些叛匪们知道代价。”
埃尔赛德微微颔首,在当下这个状况,他们突厥人同艾萨克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的。
如果他们继续失败下去,那么那些本地贵族眼中的野心,迟早有一天会按耐不住。
突厥人是这片土地上的异教徒,只有在艾萨克手中的时候,他们才是有用的武器。
这一次庭议结束后,满心疲倦的艾萨克,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一个可爱的小家伙。
那是典型的希腊贵族相貌,皮肤白皙而健康,略带轻微的麦色,散发着地中海阳光赋予的光泽。
她脸庞清秀加上柔和的轮廓,使其显得格外精致。
他将之拥进怀里,然后低声啜泣了起来。
“贝阿特丽丝,我只剩下你了。”
然而贝阿特丽丝,在被艾萨克拥抱的时候,却格外僵硬、乃至于恐慌。
……
苍穹下,马蹄掀起的尘土在空气中翻腾,遮蔽了整个地平线,扬起的烟尘在阳光下变得灼热而模糊,犹若这片土地在燃烧。
在这山峦与海岸线之间,这队骑兵就像是一道黑色的洪流,扯碎这座岛屿的宁静。
当一道又一道黑烟升起之时,解放阵线控制区域里的所有村庄,都了解到敌人的来袭。
但与过往不同,这一次的突厥人,并没被那些外围的土木堡据点拖住脚步。
他们灵活的从低矮土墙间穿过,径直插入进根据地中。
这些突厥人有恃无恐,因为他们是在以绝对的数量、与力量来扫荡根据地。
在这种情况下,寻常村庄中,那些刚拿起武器没几天的农民们,根本不敢于去进行战斗。
事实上,他们除了带着仅剩的一点家资,躲进附近的防御工事外,做不了任何事。
而如果这些突厥人,试图对某些单独据点进行围攻,那么2米高的土墙,除去拖延片刻时间外,便是引颈待戮。
毕竟、对方的数量太多了。
看着不远处飘起的一道道黑烟,埃尔赛德其实早有预料。
之前几次的小规模冲突中,其实都是如此,
每当黑烟腾起的时候,也意味着在外巡逻的步兵队伍,以及周围据点的民兵,会集结起来,向内线收缩,然后过来驱逐他们突厥轻骑兵。
由于双方数量的不均衡,那些小队的突厥轻骑兵,只能放弃进攻意图,转而撤离。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埃尔赛德所率领的部队足够多,并且他们的攻击意图骑士。
“虽然艾萨克,是让我们来烧村的,但说实话,如果不解决那些敌人的话,烧村也会变的非常危险。”
“我们需要将那些呆在乌龟壳里的匪徒调动出来。”
“因此,我们首先是分兵烧村、然后是佯攻,再去利用我们的机动性,集中优势去吃掉他们的援军。”
“这样一来,就可以向那些叛匪宣告谁才是他们的主人。”
埃尔赛德对自己的部下讲述着自己的计划,他将部队分为了两波,一波较小、直扑那些空无一人的村庄,通过耀武扬威表现自己的强势。
大部队则留在某处角落,隐蔽自己的数量。
骑兵与步兵在空间感知上有着明显的不同。
虽然马的耐力并不比人强多少,但其在短时间内的奔跑速度却远胜人类。
这种空间感知的差距,直接导致了双方在情报获取和反馈速度上的绝对优势差异,而战斗的胜负,往往建立在情报的互通上。
谁能掌握更关键的情报并更快速地反馈,谁便拥有战争的主动权,这一法则自古至今都被无数智者所强调,也在无数场战争中被证实。
谁能在情报战中占得上风,谁就能在战场上先发制人。
埃尔赛德深谙此理,他清楚轻骑兵在情报获取方面优于叛军步兵,因此派出大量骑兵作为眼线,获取周围的动向。
当他的部下率领游牧骑兵突袭一个村庄时,埃尔赛德则驻守不动,静待斥候的情报反馈。
周围的那些土墙据点,都被埃尔塞德提前派出人进行盯梢。
正是这样情报上的优势,还有机动速度上的差距,使得埃尔赛德认为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当然,事情的发展不会一帆风顺,就在一名斥候回报了附近据点的情况后,一名染血的斥候、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正西!大规模军队出动!隔着一百五十步!我中箭了!”
“你被流矢射中了?”
“不、就一发。”
话语中的惊骇,是斥候怎么也压抑不住的。
便是埃尔塞德一时间都愣住了,因为虽然强弩与长弓,极限射程可以超过200步。
但谁家好人,能在150步的距离还能轻松射中别人啊!
只不过,现如今不是纠结的时刻,在听闻对方部队集结后,埃尔塞德这边也要有所调动,准备开始执行自己的围点打援计划。
……
盖里斯手中的机动部队数量不多,确切说,拢共只有三个大队罢了。
三百来人,已经是这些日子里,盖里斯收集到的所有尼古拉斯起义的残兵败将。
当然,盖里斯所能调动的部队,远不止这个数。
这些日子里,帕拉丁群体也好,还有那些来自提尔的法兰克人老兵也罢,他们都在努力的从农民中,筛选出可堪一用的成年男性。
这些人的数量,零零散散又凑出了四百号人,至少是把部队的声势给壮上去了。
同天朝不同,确切说、任何缺乏大规模军团调遣经验的民族或社会,对于军队的纪律性、其实都挺不屑一顾的。
而在作战规模,大多数时候,不超过千人的情况下时。
士兵所需要接受的战阵训练,可以简单到令人发指。
这年代,这个地区、步兵只要能维系好盾墙,其实就足以上战场了……
只需要略加训练、确切来说,几乎任何一个非弱智的成年人,不足三天时间,最多一周功夫,就能轻易掌握盾墙的诀窍。那就是在一个四排的战阵中,与同伴们站位的空间恰到好处,不要拥挤、也不要松散,当前排的战友死后,后排的顶上,用盾墙的推进瓦解敌人。
当然、说是这么说。
真正的难题不在于理解盾墙战术,而在于是否能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站稳脚跟,在于能否直面死亡。
对于自己身后的这些乌合之众,盖里斯心中其实也没底。
他所能做出的期望就是,这些人能达到上勇的水准。
【闻敌而逃者为下勇,见敌而逃者为中勇,接敌而逃者为上勇。】
——《太平天国战争全史》
当盖里斯抵达被劫掠的村庄时,他们意识到自己来晚一步,这一次的行动,对于突厥人部族而言,并非是什么劫掠行为,而是一次毫不掩饰的示威。
他们是要以无辜者的鲜血,彰显自己的残暴与威势,恐吓着任何敢于反抗之人。
纵然这个村子里没有多少受害者,可大火已经被点起,村民们的财物被毁于一旦。
盖里斯带来的这几百人的军队,都在与附近的村民们一同忙于救火。
安德烈看着这一幕,神色凝重了起来,这本该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可他的家乡、那个与世无争的山村,已经在这个世界的常态中没了。
“他们意识到了我们的到来,所以才会离去的那么快。”在稍微检查了下突厥人留下的痕迹后,安德烈对盖里斯说道。
“他们知道我们的规模?”
一旁的尼古拉斯,眉头皱了起来,这很显然不对劲。
虽然看似盖里斯的所带领的这只部队是猎犬、是追击者,但就常理来说,敌强我弱,才是共同的认知。
身为强者的一方,居然主动退让,这就不由得让人升起疑心。
以这个年代的战斗力衡量而言,相近规模的轻骑兵,对抗几百刚拿起武器的农民,怎么看都是可以爆杀才对。
“他们向东南走了,这是在撤退?”
“他们大概是觉得这里不太适合展开吧。”
盖里斯的面容,也有些凝重。
就地形而言,这处村庄依旧靠近丘陵地带。
虽然那些突厥人人能够在这里发起袭击。
但并不代表这里,就适合让数百轻骑兵去展开作战。
盖里斯、安德烈还有尼古拉斯等人,蹲在地上,简单的画了一下附近地形的草图。
“你觉得他们会在哪里?”盖里斯看向了尼古拉斯,他是这附近的贵族,相对来说对地形更熟悉。
尼古拉斯依照众人当前位置,向东南方向画出一条线。
然后他指向了一处,那里恰好是丘陵与沿海平原的交界点,也恰好是一道山谷的出口。
“我觉得应该在这里,那些突厥人说不准就等下那里以逸待劳,这样的话,我们还要追击么?”
追击?对方可并不是撤退也不是溃逃,对方是在选择一个适合轻骑兵发挥的战场,然后准备作战。
如果继续追击的话,可想而知将会有怎样一次血战在等待着他们。
平原战斗中,可没法做到如山地丘陵里那样的拉扯,而骑兵又显然占据着优势。
“但我们不能不去……”
如果是寻常的战争,其实真没必要去主动前往敌人设置的战场。
可这不是寻常的战争,是盖里斯带着这附近的农民们,向塞浦路斯的“神”宣战。
而那位“神”也已经决心,要惩罚他们这些逆民。
神罚的烈火,就烧在盖里斯所在的这个村子里。
那些粮食在被践踏,艾克萨情愿自己收不到一颗粮食,都要将这些敢于反抗之人饿死。
毕竟,他是通过一套暴力和高压的统治方式,来控制岛上的村庄和城市。
他的治理方式既没有系统的政策,也缺乏广泛的支持,更多的是依赖于恐怖和掠夺。
伊萨克·科穆宁的统治,即便是对于贵族,也没有多少优待。
任何不服从他的人,要么已经被没收财产直接驱逐,要么已经被挂上的绞刑架。
这种专制和集权的统治方式进一步强化了他的个人权威,但也使得地方官员和贵族对他的统治感到不满,进而增加了他的统治脆弱性。
可以说,他已经成了恐惧之王。
恐怖变作统治本身。
“一切以制造恐怖为目的的行为,都是违背了神圣的教诲。”
“他们是在打造一个崇敬死亡的国度,塑造出了一尊骇人的偶像,以此来压服世人心中那对生命、对吾主的崇善之心。”
“他们是在以永恒的秩序与和平之名,要钉死所有造反的生命。”
“我要说,任何置人于死地的秩序,都是有罪的、亵渎的,不论它给自己粉饰什么样的外观。”
“皇权也好、神权也罢……在它们被打造成偶像噬人的那一刻,它们都是有罪。”
“安德烈、尼古拉斯,你们记住,没有什么秩序是永恒的,任何试图置人于死地的都是吃人怪物。”
在完成了村庄的救火行动后,盖里斯将那些士兵们集结起来,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弥撒与布道。
他将所有的士兵们集结在自己的身前,自己站在一辆马车上。
盖里斯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与那些雀跃欲试、那些心怀忐忑、沉默不言的目光所接触。
“谁能使我们与主的爱隔绝呢?”
“难道是患难吗?是困苦吗?是逼迫吗?是饥饿吗?是赤身露体吗?是危险吗?是刀剑吗?”
“如经上所记:你们为我的缘故终日被杀;人看你们如将宰的羊。”
“然而,靠着爱我们的主,在这一切的事上已经得胜有余了。”
“因为我深信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是高处的,是低处的,是别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叫我们与神的爱隔绝;这爱是在我们的主基督耶稣里的。”
盖里斯的这番话,出自《罗马书》第8章。
保罗在这里宣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使信徒与基督的爱隔绝,无论是世间的困苦、迫害,还是超自然的力量,都无法动摇神对人类的爱。
“我们并非生活在一个充满正义与生命的世界,而是行走在不义与死亡的国度中,因为天国尚未降临。”
“在这个世界中,你们如同经书上所言,遭遇患难、困苦、逼迫与危险,被困在恐怖黑夜里。”
“孤独深入人心,压迫着灵魂,使内心的兽性不断滋长。”
“正如那无边的沙漠顽强地侵蚀着人们的意志,黑暗中行走的人们倍感无助与恐惧。”
“然而,无论是‘使徒’保罗、又或者我,都要告诉你们,无论是这些深不可测的黑夜,还是孤独与软弱,都不能使我们与神的爱隔绝。”
“即使世界将我们如待宰的羔羊般驱逐至绝境,但靠着那爱我们的主,我们在一切事上注定得胜!”
“正是这份来自神的爱,使我们能够坚忍不拔,哪怕面对沙漠般的绝望与黑暗,也不屈服。”
“我们并不孤单,因为没有任何力量,无论是死是生,是权柄还是深渊,能够将我们从这神圣的爱中分离。”
“因此,虽然世界充满不义与死亡,虽然我们必须时刻准备战斗,时刻警醒,但我们心中的盼望永不熄灭。”
“因为爱早已在我们心中点燃了光,帮助我们跨越黑暗、孤独与恐惧,迈向最终的胜利。”
盖里斯的宣讲,并不令人振奋,甚至于有些沉痛,就与他身旁的村庄一样,是一具烧焦的残骸。
但在这片焦土上,生机并没有消亡,而是要化作种子,再度从土中萌发。
泪水在这些战士的眼眶中打转,他们能够感受到盖里斯话语中的悲苦。
盖里斯是与他们一同哭泣,一同悲伤。
这些人都很年轻,他们才刚刚被生活磨平棱角,未曾对这个世界绝望。
麻木是因苦难而酿造的酸酒,而爱则是化解这一切的蜜糖。
他们需要爱、需要相信他者对他们的爱,需要彼此之间,以爱来联结。
艾萨克这尊名为“恐怖之王”的偶像,试图以屠杀与烈火吓住这些农民。
那么盖里斯则向在场的所有人许诺,他们必将得胜。
纵然身死,这也并非结束,因为还有永恒的生命,等待着所有人。
屠杀与暴政,吓不倒有真正信仰的人,只会让他们在沉默中爆发,怒火中烧!
古往今来皆如此。
盖里斯取出了自己常用的那些十字架,他将这些十字架传递了出去,让每一位士兵都触摸、轻吻。
虽然这些十字架制式不一,却都被盖里斯随身携带。
是被盖里斯亲自祝圣过。
当盖里斯将圣水洒向这些年轻人的时候,他们不少人眼神中的忐忑,都已经被坚毅所取代。
他们已经知晓自己在盾墙中的位置了。
还是六千字的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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