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说什么呢阿爸?您跟阿妈把我和阿金喂养到这么大,您们也够辛苦了。”
阿妈在卧室里哭泣:“你不怪我们我们心里更难受。张老师说得没错,你是一棵好苗子,是我们耽误了你的前途。”
阿星走进卧室安慰自己的母亲:“阿妈,我不怪您们。我能上两年高中已经很不错了。真的,我们这里的好多孩子连初中都没得上就回家干活了。比起他们来我算幸运了,您们就别再自责。”
阿妈叹了口气,爱怜的看着阿星。阿金凑到阿星跟前说:“哥,要不我回家干活?你继续念书。你学习比我好,比我更有前途!”
阿星摸了摸阿金的头,笑道:“小傻瓜,你现在才多大啊?你干得了活么?好好读你的书,哥和阿爸干活供你。”
……
吃了晚饭,阿星跟阿爸商量:“阿爸,我们还是先找个好医生治阿妈的病。――趁着手里还有点钱。”
阿爸沉默了一阵,说道:“是该找个好医生,可这邻近的医生我都找遍了啊,根本就不见效。”
阿星:“我听说金鸡村的村长知道一个秘方,外敷内服相结合,曾经治好过几个瘫痪的病人。要不我们去找他来给阿妈治治?”
阿爸:“你是说……宋、宋什么来着?”
阿星:“宋大宏。”
阿爸一拍脑袋:“对对对,是宋大宏。看我这记性。他还是我的同学呢。”顿了顿,又说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秘方?我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阿星:“我去做家教的时候听说的。我就是在他弟弟家做的家教。”
阿爸:“他弟弟是……?”
阿星:“他弟弟叫宋大伟,在县政府工作。”
阿爸点了点头:“哦,是大伟,我们读六年级的时候他还小呢。”想了想,又说:“不对,你去做家教的时候应该还不知道你阿妈摔伤的事,他怎么会告诉你?”
阿星:“这事不是他告诉我的。大宏叔叔的女儿也在县城读书,我去做家教的时候她来串亲戚,闲聊中得知她阿爸会治瘫痪的病。”
阿爸:“哦,是这样。是大宏的女儿告诉你?”
阿星:“是的,他的女儿叫兰花。兰花跟我说她的阿爸曾经治好过瘫痪三年的病人,所以我想请大宏叔叔来给我阿妈治治看。”
阿爸点了点头:“好,明天一早我就到金鸡村去请他。”
第二天一早,阿爸吃了一点东西就匆匆上路了。阿星兄弟俩在家里做家务。
黄昏时分,阿爸疲惫的独自一人回到了家里。
阿星:“阿爸,没请到宋叔吗?”
阿爸叹了口气:“唉,没遇到你宋叔啊,她女儿说是到县城里串亲戚去了。三天后才回来。”
阿星给阿爸端来泡好的茶:“阿爸,您喝茶。今天请不到也没关系,等他回来后我们再去请。”
阿爸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我已经告诉大宏的女儿我是她爸的同学老段,一回来就让他准备药材。”
阿星:“那您有没有给兰花说清楚阿妈的病情?”
阿爸:“我已经给大宏写了一封详细的信,请那小姑娘转交于他。想来不会有问题的。”
阿星:“嗯,这样最可靠。如果兰花用口头转告的话可能会说不清楚,但宋叔看了您亲自写的信就不会出纰漏了。”
阿爸:“我也是这样想。”
阿星已经做好了饭,把碗筷摆上桌准备吃饭:“阿爸,饿了吧?他们家有没有给您做午饭?”
阿爸把凳子挪到饭桌旁:“做了。那小姑娘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好。我一说是她爸的老同学她就去做饭了,还特意炒了几个菜招待我。”
阿星“噢”了一声,沉默不语。
阿金用手捅了阿星一下,笑道:“哥,是不是想玲姐姐了?”
阿爸训斥阿金:“去去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金嘟着嘴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阿星给阿妈盛了饭端到阿妈房里:“阿妈,吃饭了。”
阿妈在床上坐起身接过饭碗:“你阿爸没请到医生么?”
阿星点了点头:“说是上县城串亲戚去了,三天后才回来。”
阿妈幽幽叹了口气:“唉,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请不到也没关系啦。”
阿星安慰阿妈:“阿妈,您会好起来的,您一定要有信心。”
阿妈不再说话,默默地开始吃饭。
阿星回到厨房,阿爸正跟阿金谈论那个女孩:“那女孩很懂事。年纪比你哥小一些,不过也小不到哪儿去,说是在县城读高中。”
阿星坐到饭桌旁:“是的,她在县二中读书,名叫兰花,属蛇的,比我小一岁。”
阿爸:“你咋知道那姑娘呢?”
阿星:“我不是跟您说起过嘛,我做家教的时候认识的。男主人宋大伟就是她的叔。”
阿爸笑道:“看我这记性。是嘛,你跟我说她的叔是大伟,大宏会医病还是她告诉你的。”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大宏读书的时候在我们班里是年龄最小的,学习成绩也不怎么好,想不到现在居然混得那么风光。”
阿星:“嗯,一个人要成功,一是靠先天的聪明,二是靠后天的努力,如果没有后天的努力,就是再怎么聪明的人也干不出什么名堂来。”
阿爸边吃饭边说:“后天的努力当然也是一个因素,关键是他的运气比较好么。”
阿星:“运气好?”
阿爸:“就是嘛。我们高小刚毕业,就开始了,农村的孩子大部分都没上成初中。”
阿金:“为啥?”
阿爸:“你想想,学校里的老师都被红卫兵当作臭老九揪出去批斗去了,还有谁来给学生上课?宋大宏的父亲是公社里的小组组长,他凭借手中的权力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县农中学习。毕业后宋大宏就理所当然的去了公社吃公门饭。”
阿星:“阿爸,我不是听您说您也曾去公社干过么?”
阿金在一旁插嘴:“我阿爸屁股尖嘛,到哪里都呆不长。去好几个单位干过,但都没呆长。是不是阿爸?”
阿爸:“那个时代时局动乱么,像我们这种人,到哪里干都要受别人的气。”
阿金“嗤嗤”的笑:“老实人么,到哪里都玩不赢别人。”
阿爸并不否认:“就是。老实人不吃亏那是骗人的。无论在什么年代,老实人都是要吃亏的。”
这时,阿妈在房里喊:“阿星,把饭碗拿到厨房里去。”
阿星“哎”了一声,快步走到阿妈房中:“阿妈,我再给您盛一点饭菜来吧?”
阿妈摇了摇头:“不要了,整天不动,肚子也不饿。再说,刚刚才吃过你买回来的蛋糕。”
阿星接过阿妈递来的碗筷:“那我给您倒一杯开水过来。”
阿妈“嗯”了一声。
晚饭后,父子三人坐在火塘边说话。
阿星:“下次我去请宋叔。”
阿爸:“你又没去过他家,离我们那么远,你找得到么?更重要的是还要渡筏过江。”
阿金跃跃欲试的说:“我跟哥去,一定找得到。”
阿爸:“好是好,但你宋叔的家比金鸡村的村公所还要远呢。”
阿金:“没事啦,路在嘴上么。我们会问别人的。”
阿爸在阿金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小家伙就是逞能。你跟着去可以,但你必须听哥的话。”
阿金:“这个不用您操心,我自然听哥的话。”
第四天天还没破晓,阿爸就早早起床为兄弟俩准备早饭,还为他们准备了一大壶凉开水。
红彤彤的太阳刚在东山头上露脸,阿星就带着阿金出发了。兄弟俩一路往东,向金鸡村赶去。到了江边,兄弟俩随着等候在那里的人一起渡筏过江,一直沿着江边往南走,而后又沿着一条小河逆流而上。到了金鸡村,阿星问一个在路旁放羊的大伯:“大伯,您知道宋村长的家在哪里吗?”
那位大伯告诉兄弟俩:“他家离村公所还有一段路,到村公所问问就知道了,也许他就在村公所里。你认不认得村公所?”
阿星点了点头:“我知道村公所在哪里。谢谢您了大伯。”
大伯:“不用不用。那你们去啊。”
阿星:“大伯再见。”
阿星带着阿金径直往村公所赶去。到了村公所,宋大宏并不在村里,支书告诉他们:“宋村长到一个寨子处理一起纠纷,你们可以直接去他家里等。”
阿星:“叔,去村长家的路该怎么走?”
支书指着东面的一个寨子:“你们一直往东,顺路数进去第四户就是村长家。其实也不难找,寨子里房屋建设得最好的就是他家。”
阿星谢过支书,兄弟俩向东边的寨子走去。果然,顺路数进去第四户是全寨子最好的房子,阿星举手敲门,来开门的是兰花。
兰花有些意外:“是阿星,你会找到我家?”
阿星笑了笑:“问着来的嘛。”
兰花:“快进来。”兰花带他们到客厅坐下,又向厨房里喊:“阿妈,我有个同学来了。”
一个阿姨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热情的给兄弟俩泡茶。
阿星道谢:“谢谢阿姨。”
兰花的妈妈很客气:“不谢不谢。兰花,拿些瓜子出来招待你的同学。”
兰花:“知道了。”
兰花拿出一些瓜子和水果摆在茶几上:“你们吃啊,别拘束。”
阿星笑道:“谢谢了,真不好意思。”
兰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我们不在一个学校读书,但我们也可以算是同学。再说,我们不是相处过一段时间吗?”说着,拿起一个桔子递给阿金:“小兄弟,吃桔子。”
阿金把眼睛看向阿星,阿星微微点头,阿金才谢着接过:“谢谢兰花姐。”
兰花一愣:“你认识我?”
阿金笑道:“我哥认识你。”
兰花一想,抿嘴笑了:“这小兄弟挺聪明。”
绕了一圈,阿星才切入正题:“不知宋叔什么时候才回来?”
兰花:“你要找我阿爸?”
阿星:“是啊。我们就是来找宋叔的。”
兰花:“段伯是你阿爸?”
阿星点了点头:“是的。我们都是同一个目的。”
兰花:“我阿爸昨晚回来看了段伯给他写的信,连夜就准备好了药材。即使你们今天不来,他也准备去你家了。”
兰花:“大娘瘫痪多长时间了?那天我也没仔细问段伯。”
阿星:“嗯,应该有七八个月了吧。”
兰花:“这么说,你到我二叔家给东东做家教的时候大娘就已经瘫痪了?”
阿星:“是的。但当时我并不知道。”
兰花:“怎么会不知道?段伯没有写信告诉你么?”
阿星:“主要是我的班主任不想让我知道,怕影响我学习……”接着就给兰花讲了为什么放寒假的时候会留在县城做家教的原因。最后说道:“……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张欣老师和胡副校长隐瞒了我很久。”
兰花:“就算你当时就知道了大娘的情况也没用。”
阿星:“是的。如果我不去给东东做家教,我也不会知道宋叔会治这种骨伤病。”
兰花:“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阿星叹道:“是啊,上苍总在冥冥中左右着人的命运。”
兰花:“你也不用难过,这是大娘命中该有此劫难。”
阿星:“无奈之下也只有这样想了。”
正聊着,宋大宏满头大汗的走进门来。
兰花:“我阿爸回来了。”
阿星赶紧迎出去打招呼:“宋叔回来了!”
宋大宏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回来了。你是……?”
兰花介绍道:“他叫阿星,是我的同学。也是段伯的儿子。”
宋大宏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哦,原来是老段的儿子。其实,昨晚我就已经准备好了药材,你们不来我也要去你家的。刚要出发,西山寨出了一起纠纷,喊我去调解,这才耽误了。”
兰花给宋大宏泡上茶:“阿爸,喝茶。”
宋大宏点了点头,问兰花:“阿星和你是同班同学?”
兰花:“按理我们应该是同学,但我们不在同一个学校读书。”
宋大宏:“哦……?”
阿星解释:“如果兰花初中不去县城读的话,我们应该是校友。”
宋大宏:“那么你现在……?”
阿星淡淡的说:“原来在县一中,现在辍学了。”
兰花大惊:“什么?辍学了?干嘛辍学?”
阿星:“不为什么,阿爸没法供养我们一家人。”
兰花跺脚叹息:“可惜了,那么好的成绩!”
宋大宏也深表惋惜:“唉,正是青春好年华。”
兰花的阿妈在厨房里喊:“兰花,带你的同学来吃饭了。”
宋大宏对阿星兄弟俩说:“走,吃饭去。”
阿星:“你们吃吧,我们不饿。”
阿金也赶紧说:“对对对,我们在半路上买过馒头吃。”
兰花不由分说就拽起阿星的胳膊:“走,干嘛不吃饭?”
两兄弟只好起身跟着兰花一家去吃饭。
桌上的菜肴很丰盛,看得出,兰花的阿妈为招待他们特意多加了几个菜。
吃过饭,已是中午十二点半。稍事休息,宋大宏就带上准备好的药材与阿星兄弟俩上路了。
太阳从西山边坠了下去,余晖染红了天际的晚霞。阿星兄弟俩和宋大宏也赶到了家里。
阿爸和宋大宏两个老同学相见,免不了唏嘘叹息。喝茶休息了一会儿,开始吃饭。――阿爸早就做好了饭,杀了一只大公鸡招待宋大宏。晚饭后,已是黄昏。阿金毕竟年纪尚小,奔波了一天,疲累至极,洗了脚就上床睡下了。宋大宏不顾疲累,忙着煎药。阿星则在一个小石臼里捣用于外敷的草药。两个多小时后,一切安排停当。宋大宏给阿妈检查腰部的伤,发现腰部并没有骨折的迹象,断裂的股骨已经接好了,只是有些错位。断裂的部位起了一个大大的包。
宋大宏沉吟道:“腰部并没有问题,可能是经络出现暂时阻塞,导致肌肉和神经萎缩。”
阿星问道:“有没有希望?”
宋大宏郑重的回答:“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下地走路应该没有问题。”接着又说:“腰部外敷的草药一剂就可以了,主要是针灸和内服为主。”
宋大宏对阿星的阿妈说:“嫂子,这草药有点难吃,但你必须坚持每天服三次。一个月后我又来给你做一次针灸。”
阿妈感激的说:“谢谢大宏兄弟了。只要能下地走路,什么难吃的药我都可以吃。”
宋大宏给阿妈包上外敷的草药,又让她服下煎好的草药汤。伺候阿妈睡下,阿星和宋大宏回厨房休息。
阿爸打水让宋大宏和阿星洗手。
洗了手和脚,一起坐在火塘边喝茶抽烟。阿爸问宋大宏:“大宏,阿星他妈有没有好的希望?”
宋大宏:“嗯,勉强下地走路应该没问题,只是时间要长一些。毕竟伤情拖得太长。”
阿爸难过的自责:“这都怪我,找了几个庸医,一个也不管用。把股骨也接错位了。唉,当时也不知道你会医这个病,要是早知道,孩子他妈也不至于拖成现在这个结果了。”
阿星:“阿妈能勉强下地走路已经很好,您也不用想那么多。”
宋大宏也劝道:“对对对,虽然嫂子落下了终生残疾,但不至于瘫痪。这是嫂子的命数,该有此难。”
阿爸点了点头:“是啊,现在也只能这样想了。唉,命苦哟。”
宋大宏:“老同学,你也不用太难过。谁知道明天又会出现什么奇迹?那也说不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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