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堡，皇宫，走廊中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只是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匆忙。
踉跄着赶到皇帝所在之处，匍匐跪倒，语气惊恐地说：“将军陛下！大司祭他的行动，失败了……”
“失败了？”
老皇帝有些诧异。
“这么快？”
对于大司祭会失败这个结果，老皇帝并不意外。
虽然意识空间，并不是远古龙的主场，但一个足够漫长的生命，注定会拥有相当强大的精神。
不然漫长的岁月会吞没生命本身。
一位大司祭，很难独自控制这样强大的意志。
更何况卓戈还是已知远古龙中，最特殊的一头。
曾经叱咤大陆的传奇，突然某一天就决定不干了。
停下，听起来很简单，但从来不那么容易做到，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倾家荡产的赌徒。
可卓戈说消失就消失了，几十年中没有出现，好像克服了红龙暴力的本能。
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卓戈集团，开始卖起玩具来。
如果在这件事真的发生前，有人这么说的话，肯定会被当成笑话。
然而就真的发生了，卓戈的生意还越做越强，各种文化娱乐被一个接一个地创造出来。
他的精神意识，绝对强大且诡异。
这是升魂者们之间的共识，让卓戈成为伟大意识的一部分，从一年前开始，就是他们讨论的目标。
不过并没有付诸行动，升魂者内部对捕获意识进行各种设想，预演，得出的结论是成功率很不乐观。
因此这个计划一直被搁置。
直到这位冲动的大司祭擅自行动。
没成功，符合预演。
失败得如此之快，远超出预料。
老皇帝看了看书架旁的落地钟，精致复杂的造型，镶嵌宝石的材质，这是一件工艺品属性高于工具属性的钟。
时间是晚上十点十五分。
距离大司祭开始行动，只过去十分钟。
哪怕这名大司祭能力再不堪，也是升魂者中排名前列，精于在意识世界中蛊惑心灵，设计陷阱的行家。
怎么会这么快就失败呢？
卓戈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他是判断无法成功后，提前中止行动了吗？我需要听到他的解释。”
这是老皇帝认为唯一可能如此快失败的理由。
“回陛下，大司祭他应该不是主动中止的行动，而且，他现在也无法解释了，他已经彻底疯了。”
“什么？”
老皇帝脸上终于掩藏不住惊异，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吩咐道，“召集全部主教，紧急会议。”
玛门教派，或者叫升魂者，他们的名称总是变换，因为过于偏激的主张，所以总是要寻找不同的伪装。
目前的伪装是玛门，是由于他们确实与曾经的玛门达成了合作。
老皇帝的身份，除了是洛曼帝国的现任掌管者外，还是玛门教派的牧首。
不过教派的牧首并不像教会的教皇那样，在组织中享有至高的权力。
升魂者是个松散的组织，成员不过是因为具有相同的目标而合作，推举出的牧首更像是个荣誉称号，或是在有什么事必须大家一起研究时，作为联系各方的主持者。
既然是追求意识上传的一群人，会议自然也不会在物理空间中进行。
老皇帝连上属于他的意识主机。
新一代的主机已经不再需要长针穿脑，遗留下的老旧型号，提供给低级升魂者使用。
会议在一片被塑造成海面的空间中进行，无际深邃的海水，让老皇帝可以更专注。
其他主教已经到齐，他轻咳两声，说道：“就在刚才，潜伏在萨顿王国王城的大司祭侵入了卓戈的意识，尝试捕获，以失败告终。”
几位主教对此没太大反应。
“他不该擅自行动，召集我们进行会议，就是为了这么个莽撞的司祭吗？”一位主教不耐烦地说，“我还有实验要做。”
老皇帝依旧继续介绍着情况。
“这位司祭在十分钟内失败，目前还无法获取他最后经历的记忆，需要诸位共同努力，这是他现在的状态。”
老皇帝一挥手，那位司祭的形象出现在海面上。
他趴在那里，身体不规律地抽搐，双眼无法聚焦，嘴巴也不能合上，一直重复着模糊的呓语。
众位主教沉默了，他们还从未见过捕获意识失败后会变成这样的。
升魂者的记载中也没有。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司祭意识的混乱，其混乱程度恐怕要超过数万疯子意识的集合体。
他到底在卓戈脑子里见到了什么？
无论是什么，这头红龙应该比他们预想中还要诡异得多。
但升魂者们向来就是群疯癫的冒险者与野心家。
主教都被激起兴趣，卓戈的记忆，应该在这位司祭的意识中还有残留。
“他在重复什么？”一位主教注意到司祭在不停念叨。
模模糊糊，很不清晰。
“是留给我们的警告，”老皇帝回答道，“‘不要接触’，他一直在重复的是‘不要接触’。”
————————
卓戈不知道那位司祭的本体现在情况怎么样，但能够确定的是，应该不太好。
没了刚才宣传教义时自负狂妄的样子，正趴在地上阿巴阿巴。
看样子感觉治好了也流口水。
整个意识空间也开始崩塌，天空碎裂成无数碎片，露出其后面这个空间的本来模样。
什么都没有。
始终很奇怪的感觉。
卓戈想不到该怎么形容。
它并不是简单的无尽的黑色。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有点类似闭上眼睛后的“看”到的感觉。
就是什么都没有，纯粹的虚无。
地面上的造物也无法维持稳定，像出了贴图bug的游戏，疯狂闪烁。
虽然现在卓戈的生意，主要依赖于他精确到每个像素点的记忆，但这项能力更多时候，在给他造成困扰。
无论是好的回忆还是痛苦的回忆，都无法忘记，还有海量的无用信息，互联网上有太多无用信息，他每个都能记住，哪怕只是浏览时候划过。
显然这内容量超出正常人的接受范围。
在卓戈的记忆摧毁司祭大脑的同时，司祭的很多记忆也进入卓戈脑海。
内容量对他来说微乎其微。
只不过不好说是这司祭本身就疯，还是被他给影响了，这些记忆碎片充斥着许多扭曲癫狂的片段。
而且看来司祭没少干捕获意识的事，记忆碎片中他的自我认知在司祭，欺负人的恶劣小孩，大妈，还有一条狗间跳来跳去。
玩挺大的。
卓戈努力在这些东西间寻找有用的内容。
他发现升魂者的终极目标，并不只是构建出一个超级意识集合体。
还要所有智慧生物都脱离肉身，在无所不能的意识空间中生存，死后回归集合体。
而肉体本身，则由已经成为“神”的意识集合体，操控各种机械设备照顾。
从此所有智慧生物不用再回归现实，在美好的虚构空间中度过一生。
这想法卓戈熟，黑客帝国嘛。
最终，在这个空间彻底泯灭前，他没有找到更多有用的内容。
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又是那台装着提夫林的魔导器。
他的意识回来了。
周围还有一大堆魔法符文，散发着强大的魔力，应该是芙琳布置下的。
“芙琳？”卓戈试着叫道，顺带开了个玩笑，“我动一下的话这些符文不会把我给炸死吧？”
“你没事？”
芙琳立刻来到卓戈面前，眼神满是关切，对着他上上下下一通检查。
“还真没事？”
“看，我就说没事吧。”豆豆在一旁说。
“小屁孩别说话！”
“谁是小屁孩了！”
芙琳收回全部符文，然后就想摧毁这个导致事故的魔导器，刚才一直没行动，是怕贸然摧毁会影响到卓戈。
“别，留着它还有用。”卓戈立刻制止。
“我失去意识大概多久？”
“多久，应该不到十分钟。”
“这么短时间？”卓戈有些意外，在意识空间里，他感觉度过了四十分钟到一小时的时间。
这两者之间对时间流速的感知竟然还不一样。
从另一个角度看，那位倒霉司祭被海量信息撑爆的时间，更短了。
“我刚才被升魂者，也就是玛门教派的人侵入意识了。”
“升魂者？”芙琳也听过这个名字，“那个好久之前的小破邪教？”
“是的，不过现在他们应该不小也不破，都能让我上套，还好本龙技高一筹。”
“所以这并不是意外，那台魔导器是升魂者为你布置的陷阱。”
“可以这么理解，”卓戈耸耸肩，“不过现在陷阱变礼物了，在这上下套的人，虽然没死，不过和死差不多，这台机器要带走，对于升魂者，我还有很多想知道的东西。”
比如自己连上去试试。
“好吧。”芙琳勉强同意卓戈的决定。
“行了，现在该给教会送小礼物了，”卓戈活动活动脖子，说道：“按计划继续，清理现场，改这几位玛门教徒的记忆，我和豆豆先撤处理魔视台的事。”
虽然发生点小插曲，但本次行动的原定目标不变。
教会教派两头吃。
芙琳掏出一根类似钢笔的东西，点击按钮伸出一个红灯，对准一楼的三位教徒，灯光闪烁。
圣埃尔的小发明，基于精灵记忆修改法术制造的施法道具。
在精灵里很受欢迎，让学不会这种法术的精灵也能对自己的记忆微调。
没错，这玩意儿对自己放也行。
不过芙琳用的这款，是卓戈特别要求设计的外观。
外观其实是个套装，本来还包括一副墨镜的，不过芙琳不愿意戴。
这东西触发方便，但对记忆进行微调不能直接说就行，还是需要点操作，因此芙琳留在这里按剧本编故事，卓戈带着豆豆先行离开。
回到双塔城魔视总台的工程部。
“还有啥事，行动不是都结束了吗？”豆豆一下子躺到沙发上。
不满地抱怨：“就算是有加班费，也不能一直加班不休息啊。”
“还有最后一步，把玛门教派的劫持法术转移到正在使用的魔视线路上，让教会他们发现。”
豆豆一骨碌爬起来，“马上就好。”
“不用马上，等芙琳那边确定完成撤离后再操作。”卓戈阻止道。
“那你为啥要着急回来？”豆豆不解地问道。
“做戏做全套。”
卓戈回答。
“咱们不是还有个紧急拉闸，让魔视机信号断路的系统吗。”
“是啊，不过现在用不到了。”
那个拉闸系统，是在计划还没确定时，为了避免玛门教派又通过魔视机搞事，临时设置的。
如果再出现触发幻术的画面，就直接把魔视机信号停掉。
“不不不，现在用得上，如果教会发现我们在信号被劫持的时候，什么都不干，肯定会认为有猫腻，所以我们要启动拉闸系统，但同时为了保证片子放完，拉闸要有故障，然后我们要把紧急维修的场面，展示给教会看。”
卓戈说出后续计划。
豆豆听完猥琐一笑。
“脏还是你脏啊。”
“注意，是真的要有故障，因为到时候教会的人很可能会审问咱们的工程师，他们通过不了真言术鉴定，所以在工程师的认知里，拉闸系统必须是真出故障才行。”
豆豆闻言一愣，“你的意思是，现在需要我把一个本来做好的系统搞坏。”
“是的。”
“不好吧，整个系统是我设计的，出故障岂不是显得我很尴尬。”
豆豆不太情愿。
领导一群工程师，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那些人都很尊重他，他也用优秀的技术水平征服了他们。
现在搞出低级故障，很不符合他的光辉形象，职业生涯的大污点。
“这是重点吗？搞点故障不是很正常，你之前没出过问题？”
豆豆摇头。
卓戈无语。
沉默几秒后。
“好吧，这样，现在的剧本是，不懂技术的黑心大老板卓戈，非要自己测试拉闸系统好不好用，在测试的时候强行指挥，发表外行意见，优秀的系统工程师豆豆先生无法阻止，最终导致整个事故的发生，可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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