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半月后的一天,嘉靖刚刚收拳结束今天的活动,便看到吕芳踩着碎步走了过来,对自己行了一礼。
“怎么,内阁终于商议好了?”
他伸手接过吕芳递过来的白巾擦了擦额头,将其丢了回去后,立刻就有一名小太监奉上茶水而来。
嘉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背后已经有另外两名太监抬来椅子放下,压根就听不到半分动静。
而他也自然而然的坐了下来,准备听听吕芳带来的消息。
“主子法眼如炬,这是内阁刚呈上来的折子。”
吕芳轻轻拍了一个马屁后,双手递过来了一个折子,随后走过来躬身在一旁,随时准备开口回答问题。
嘉靖单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这是一封改稻为桑的详细计划书,还附带了严嵩与徐阶的名字。
他当即简单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发出一声轻笑,
“难为他们了,斗了这么多年,却突然握手言和起来。”
这个折子里的内容不重要,计划永远是计划,如何施行,终究是去浙江那边主持的人说的算。
重点是上面附带了严嵩与徐阶的名字,这代表半个月的时间内,严党与清流党终究达成了共识。
嘉靖以改稻为桑为由头,抛出一个肥美的鱼饵在浙江,就等着有人上钩。
而严嵩与徐阶同样不是什么老糊涂,立刻猜到了他的意思,明面上他们不能反对,但是暗地里却还能周旋一二。
嘉靖四十年,皇权至高无上,可依旧要人去维护,去听令行动。
所以两个党派对于嘉靖虽然俯首称臣,却也各自有着挪腾的空间。
或者叫做有底线的顺从与退让,更加合适一些。
如今这封折子呈上来,无非是暗示他们的意思,大家已经商量好,保证改稻为桑能顺利施行,顺带捞银子回来。
但是更多的,他们就要各自看手段了。
“主子,那个海瑞也跟着裕王府的谭纶准备出发了。”
在嘉靖感叹之时,吕芳低头又说了一句。
这半个月内,大家都在准备,裕王虽然“病了”,却也和谭纶商量了很久,并突然让他带上了海瑞。
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家父皇从哪得知这么一个小官员的名字,但是却也不会犯蠢拒绝。
于是在谭纶惊讶并举荐下,海瑞成功获得了官身,并被引荐给了裕王。
“安排下去,让他们见见面。”
嘉靖随口吩咐了一句,让海瑞与张居正见一见,两人都是有抱负的读书人,还是很有共同话题的。
只可惜碍于身份立场,不能深交,也就必然错过深入了解对方的机会。
这样一来,张居正如果不笨,自然会忍不住借用海瑞这阵东风,去浙江的官场闯一闯。
然后,就再也收不住手了。
“知人知面,难知心啊。”
嘉靖想到这里忍不住笑道,却让吕芳等太监变了脸色,却只敢深深的低下头,当做没有听到。
很快,张居正他们便出发了,前往浙江主持改稻为桑的大事。
与此同时,严世蕃也开始了自己的布局。
“快马加鞭送去浙江,告诉他们,务必要好好配合这个张居正。”
“哼,这次改稻为桑,不扒下清流们一层皮,我就摘了这顶帽子。”
书房内,严世蕃封好最后一封信,将它连带其它几封信一起,递给了管家,让他速速派人送去浙江那边。
上有皇帝催促为难,中有老爹畏畏缩缩,下有清流们虎视眈眈,他必须想办法在其中周旋,怎么一个难字解释。
清流们不是想捞银子,不是想要名声,还想对严党下黑手吗?
好,他严世蕃这次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一身泥泞,怎敢再言清白?”
“我倒要看看这个张居正,究竟能捅出多大篓子来。”
等到管家走后,严世蕃背着双手看向书桌,脸上染上了一层冰霜。
花园中,正坐在太师椅上晒太阳的严嵩,也无意间瞥到了管家匆匆路过走廊的身影。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的收回目光,发出了一声叹息。
而这一切,都被锦衣卫的眼线记录了下来。
玉熙宫内,嘉靖站在原地张开手,任由吕芳仔细为自己整理着道袍。
他对穿什么并不在意,所以依旧维持着穿道袍的习惯。
“陛下,张居正他们半个时辰前已经出发了。”
“严府送出了不少信件去浙江。”
“徐阁老他们也是如此。”
“海瑞与张居正见了几面,在一家酒楼聊了不少时间。”
…………
吕芳正在替嘉靖整理着衣服,而锦衣卫的老大——朱七,已经半跪在地上,正在进行详细的汇报。
作为皇帝的眼线,他们监控着整个大明王朝,也是原身重要的情报来源。
唯有掌握了所有人的动向,才能令原身深居皇宫几十年,却依旧靠靠把握着整个朝堂。
“吕芳。”
“奴婢在。”
嘉靖微闭双眼,让正在整理他身上道袍的吕芳,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自然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觉得他们都在打什么算盘?”
他接着开口问道,颇有一些兴趣的口吻。
吕芳低头整理着道袍,带着平淡的语气回答道,
“严阁老这是打算听话,毕竟胡宗宪若是能入内阁,他就倒不下去。”
“小阁老是深陷泥潭,想要把所有人都拽下来。”
“至于徐阁老他们,怕是各有所求,没交流好。”
“中肯的很啊。”
嘉靖睁开眼睛笑了一声,挥手让吕芳停下,随后他背着手看向宫外的阳光明媚,再次轻笑了一声,
“水火不容,是个好词啊。”
纵然严党与清流党已经达成了共识,却不代表一定就能好好相处,双方斗了这么多年,区区半个月时间,哪里来得及调整心态?
无非是各自约定了一个底线,然后准备在对方后面抽冷刀子罢了。
严嵩与徐阶两人想必都是心知肚明,可惜盘子大了,就很难控制了,只能尽量约束手下。
奈何他们手下,一个严世蕃寸步不让,一个张居正急施抱负,那就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根本没办法好好坐下来谈。
根据朱七的汇报,半个月时间里,这两个人可是一次交谈,甚至书信往来都没。
也足以说明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了。
马上浙江那边,就要上演一场好戏了。
“朱七。”
“臣在。”
“看着点。”
“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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