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芽哭了半晌,道:“我没有去过城里,更不敢面见大人。”
楚云梨好笑地道:“那你是怕大人呢,还是怕被他们杀?反正两条路你总要选一条的,如果你真的害怕,那就乖乖等死吧。”
寇芽满脸泪水,恍惚之间抬眼,朦胧中只看清楚了面前女子冷漠的脸。
“你……你帮帮我吧……”
楚云梨已经不耐烦了,一把揪起她,直接将人丢出了门去,她用了点力气,寇芽整个人是飞出去的。
“别在这里哭,实在太晦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闹鬼了呢。”
寇芽是真的害怕,此刻哭得伤心,浑身乏力,摔倒在地上,她没有爬起身:“我不想死啊……”
楚云梨已经准备关门,听到这话,居高临下看着她:“我也不想死。当时我险些被砍死,真的很不甘心。我什么都没有做,又没有惹仇家,平白无故就有人上门杀我们母子三人……你不同,你暗地里和潘大胆来往多年,背叛了高山,从你做这件事情的那天起,你就该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好处你得了,如今报应上门,你也该坦然受着!我真不想死,就想法子自己,路我已经给你指出来了……”
寇芽要是愿意去城里告,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哭。
听到这番话,她满脸悲愤,大声道:“你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有多难?高家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同样不知道……”
楚云梨打断她:“但这都不是你跑去勾引有妇之夫的理由!”
寇芽满腔的激愤在听到这话后,瞬间像是被戳破了的球似的,整个人都蔫了。
“我没有勾引他……我们俩会在一起是意外,那天我们俩都喝醉了!醒来之后就躺在了一起,后来会来往,是他强迫我的。我是不得不和他在一起,他都已经欺负了我,就该让他照顾我啊,我有什么错?”
楚云梨冷笑着戳穿她:“孤男寡女在一起喝酒,本就不合适。你敢说自己当时没有要勾引他?”她说到这里,顿觉意兴阑珊,挥了挥手:“无论你当时怎么想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往后好自为之!”
语罢,她关上了大门。
方才寇芽激动之下说的那些话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这个时辰,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回到家中,好多人听到动静出来,自然也听到了寇芽的话。
“对啊,这男女坐着一起喝酒,本身就说不过去。寇芽肯定是不老实的。”
有些大娘成亲多年,话说得比较粗俗:“真要是喝醉了,其实是不能办那事儿的,这两人肯定都有意……”
“嘘!”立刻有人阻止:“潘大胆可不好惹,咱们心知肚明就行,这些话就别说出来了!”
先开口的大娘笑了:“你有所不知,潘大胆已经不在了,听说去了城里。”
“可他会回来的,这里到底是他的家。还是小心点吧。”
……
众人三三两两散去,从头到尾没有人可怜地上的寇芽。
寇芽趴在地上哭着,见没有人来扶自己,又听到了他们话里话外责备自己水性杨花,顿时悲从中来,哭得更伤心了。
张家人在村里和镇上混不下去,只能到城里找活干。
城里好多地方都缺人,如果不在乎工钱,其实很容易找着活。
张家兄弟年轻,只要肯下苦力气,除了吃住之外,每月还能攒下二钱银子。张父年纪大了,扛货的管事不愿意要他,怕他受不住这样累的活再出了事。于是,他只得和张母一起去找别的活。
张母自觉家里家外一把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活计。譬如帮人家打扫做饭……然而她想多了,这舍得花银子请婆子的人家,要的就是细心,还要做的饭菜好吃。她那手艺,招待自家人还行,到了东家那里,就觉得做的跟猪食似的。
她找了人帮忙,把自己编得特别凄惨。前后试了六家,没有一户人家愿意留下她。
这耽搁了几天,夫妻俩都急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两人很快就找到了其他的活计。张父给人下货,顺便看管仓房,张母给那些工人做大锅饭……两人都挺累,但好歹有了个落脚地,因为那家包吃包住。
但包吃包住之后,两人工钱只有儿子的一半。
说实话,两人都挺失望的。不过,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他们初到城里,能够安顿下来,不用灰溜溜回村里已经不错了。
一家子每个月有五钱,省吃俭用下,两年应该能攒上十两,拿着这些银子,应该能在村里找块地重新造一个小院。
“只要辛苦两年,咱们家就能重新回到村里。若是以后找到更合适的活,说不准还更快。”张母说这些话时,满脸的激动。
一家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顿饭,吃的是张母做的大锅菜,味道不是很好,勉强吃饱而已。
张父有点累,却也觉得有奔头。
张家兄弟更累,城里能拿这么多工钱的活计很多,其中也有轻松的,但不是他们这种初来乍到之人能找见的。两人如今那份活计,得半夜就起来扛货,运气好能在天黑时收工。运气不好又得扛到半夜,正因为这活又苦又累,所以才轮得到他们。
张宝峰想媳妇,走的时候他只来得及跟罗家带了消息。也不知道妻儿如何了。他听着母亲的话,有些走神。
说实话,他万分不愿意把自己赚的银子拿出来造房子。到时候还得和大哥同住,大嫂太精明了,大哥也不是善茬,他们夫妻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其实,张宝峰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过段日子自己能安顿下来之后,就悄悄去求管事让他给自己一间屋子住……这并非没有先例,做得好,做得久的人,是可以有一间单独的屋子的。到时候,他回去把妻儿都接来。
无论是穷是富,一家子才是过日子的长久之计!再有,他已经发现,这城里的孩子比乡下的机灵,把孩子带到这里来,让他见见世面。若是运气好,能识得几个字,做个账房先生,往后他们夫妻就有盼头了。
这些想法只压在心里,他不打算往外说。
张宝华听到自己还要苦两年才有小院,回到村里之后还没有地,说不准还得花上年买点地……就真觉得前路一片黑暗,感觉一辈子都看不到丁点希望。
兄弟俩从双亲所住的屋子出来……张家夫妻俩工钱不高,正是因为他们住的地方不错。一般刚上工的人,可没有这样单独的屋子住。
两人回到力工所住的大通铺,还没进门就闻到了各种臭味,张宝峰面不改色,进屋后直接躺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被喊起来扛货,还不如早点睡下。
但是呢,其他人不这么想。
力工整日苦哈哈的干活,好不容易歇会儿,压根就舍不得把那时间用来睡觉。这里面有两个人很好赌,一有空就会纠结众人押大小或是正反。
张宝华进门后就凑了过去。
张宝峰本来不想管的,可想到这些会落到这样的地步都是因为哥哥跑去赌,忍不住喊:“大哥,快过来睡。”
张宝华就跟没听见这话似的。
张宝峰喊不动人,顿时不高兴了:“大哥,你再这样,我去告诉爹娘了啊!”
张宝华:“……”
“我就是看一眼而已,用得着这么刻薄吗?我又没有赌,就算想赌,我也没钱啊!”
他气冲冲回来躺下。
张宝峰可不管哥哥生不生气,哥哥把家业全部都败完了,害得一家子各处分离,他才是该生气的那个。
白日太累,张宝峰很快沉沉睡去。
张宝华听着那边大小的呼喝声,到底还是忍不住,悄悄爬了过去。
“你别看啊,也来下两手!”
张宝华摇了摇头:“我没有银子,先看看。”
“别光顾着看。”有人提议:“我借你一点。”
张宝华有些意动,却还是摇头:“我那些工钱都有用的,不能拿来赌。”
“说的好像哥几个的银子拿来没用似的。”其他人哈哈大笑:“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输呢,万一赢了呢?运气好的话,一晚上就能赚够一个月的工钱……前些天那个老四,赌得特别大,一下子赚了几年的工钱,现在已经回家不干了。前些天我听说他都娶媳妇了,虽然是个寡妇,但寡妇带着孩子,瞬间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张宝华本来就已经被勾起了馋意,加上他得过这赌的甜头。也栽过跟头,从哪跌倒,从哪爬起来嘛,于是,他鬼使神差地接了那边几人递过来的银子。
从那天起,一群人时常偷偷躲着赌。
张宝华欠得越来越多。他从来都不敢告诉弟弟。
张宝峰隐约发现哥哥又在赌,但想到这些人都没有多少工钱,应该赌得不大。加上他实在劝不住,便也只能由着哥哥。不过,他已经暗地里打定主意自己的工钱是一定不会拿出来给他,也不会拿出来造房子的。他得找机会把妻儿接到城里,顺便给媳妇找个活计。
于是,他一得空,就出去转悠。
这更加方便了张宝华。
两个月之后,张宝华欠下的银子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已经足有十多两。并且,还被几个人威胁着即刻就要还。
那些人也没有明着逼迫,就说自己家里有事,需要急用银子,有人更是直言,自己在外头欠了利钱,打手就要找上门了。
张宝华夜里都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张宝峰被吵醒:“哥哥,你到底怎么回事?白天不累吗?”
张宝华叹口气:“宝峰,咱们哥俩在这城里天天这么累,也不知道图什么。把你的银子借给我,回头等我做生意赚了钱之后,加倍还给你。”
张宝峰立刻警觉起来:“你输了多少?”
张宝华:“……没输多少。”
“不管你输多少,别打我的主意。”张宝峰强调道:“之前咱们一家子住在村里,虽然没有有多富裕,但也衣食无忧,就是因为你才落到如今的地步。我的银子是要拿来养家糊口的,可不能拿给你输……我怕再不回去,孩子他娘就改嫁了!”
张宝华想到了周氏,真心觉得自己如今就跟个孤家寡人似的。兄弟俩每次去看双亲,都要听他们念叨他赌输了的事……实在厌烦得很。
又是扛活的时候,几个人凑了过来。
“张宝华,你今天要是再不还,就别怪哥几个不给你留脸面了。”
张宝华:“……你们再容我两天。”
“已经容你好多天了,今天是最后的期限。”有人低声提议:“你把你弟弟的银子拿过来嘛!”
“他不肯。”张宝华一脸为难:“再说,他那点也没多少。”
那人迟疑了下:“我给你指一条明路,最近,城里在买去修堤坝的苦工,好多过不下去的人家都自卖自身。”
张宝华立刻道:“我才不去。”
“没让你去。”那人眨了眨眼:“可以让你弟弟去嘛!”
张宝华:“……”
他虽然恨弟弟不肯帮自己,但也没有恨到这份上。下意识就摇了头。
那人也不生气,感慨一句:“其实咱们这些年轻人去卖身很不划算,最好是年纪大点的,拿到银子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宝华当天就回去探望爹娘了。
张母对儿子毫不设防,张父在喝了儿子的酒后昏睡过去。张母隐约约的不对,想要开口时,只觉脖颈一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
夫妻俩再次醒来,已经在船上。周围的味道很不好闻,气氛也不太对劲。两人悄悄打听了一番,加上周围的议论,很快就得知了自己的处境。
但凡是上了船的人,全都是摁过卖身契了的。生死由命!
夫妻俩心中悲凉,张母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楚云梨知道这件事时,夫妻俩已经坐船走了,张宝峰得知后,将哥哥狠揍了一顿,然后拿着自己的工钱回了一趟乡下。他去接了妻儿,直接去了另外一个府城。
府城都一样,只要肯干,就能糊口。
楚云梨在那之后,再没有见过他。
倒是见过张宝华,姐弟俩再见时,张宝华衣衫褴褛,浑身都是伤,特别的狼狈。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楚云梨的行踪,跪在地上求她帮忙。
“姐姐,你就再帮我一次吧,如果你不给我沿着他们会打死我的。”
楚云梨漠然看着他:“他们打死的是你,与我何干?”
张宝华:“……”
“你太冷血了。”
楚云梨嘲讽道:“我冷血,你不冷,你跑去把爹娘都卖到了外地,你知不知道,那些去做工的人九死一生,很少有回来的,他们那么大一把年纪,去了后大概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张宝华这事儿做得隐秘,除了弟弟之外,他不觉得还有其他人知道。万万没想到连张珍娘都有所耳闻,他满脸的震惊。
就在他的震惊中,楚云梨坐着马车飘飘然离开了。
就在当年的冬日,张宝华受了太重的伤,死在了深夜寒冷的街上。
寇芽还是没有来城里,随着潘大胆走的时间越久,她也渐渐放心下来。兴许这两个男人在众人不知道的地方将对方给捅死了,以后都不会再出现。
她想得倒挺美,其实不然。
潘大胆到了城里之后,因为手头的银子不多,花费了几个月也没能找到人。他自己寻了一份工慢慢做着,打算边做边找。
高山确实在城里。
之前他去山上躲过,蛇虫鼠蚁那么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怕睡着了被野物叼走。上一次他在城里躲了那么久,都没人发现他的行踪,也让他得到了甜头。
于是,被人发现之后,他并没有走得太远,只去了另外一边的巷子里,同样找了一个院子住下,还是找人给自己送米粮。
楚云梨知道他的落脚地,却没有再上门。
这天,她听说潘大胆准备回镇上了,当即就让人找个机会将高山的消息透露给他。
潘大胆在准备回家的头一天得知了消息,真觉得这是天意,天意都让他给自己报仇。当即就登了门。
这对当年过命的兄弟时隔几个月终于见了面,却并无叙旧的想法。
高山看到他,很是戒备:“你怎么来了?”
潘大胆进门,看着脏乱的院子,道:“我找了你好久,始终找不到,都打算放弃了,结果你又冒了出来,高山,你害了我一家,你哪怕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高山往后退了两步:“潘大胆,你背信弃义,辱我妻子。是你先错,我杀你全家,咱们俩扯平了。”
潘大胆皱了皱眉:“谁说我辱你妻子了?”
高山冷冷道:“芽儿说的。”
潘大胆:“……”
曾经他将这个女人放在了心上,若不是因为寇芽年纪大生不出孩子,他真的会把人接进门去。但后来二人做了夫妻,距离近了后,他才发现长相美貌温柔贤淑的女子其实也就那样。
现如今,他对寇芽已经没什么感情了。尤其他真心认为,自己那么多的银子没了,又落到如今地步都是被寇芽害的。
“我要和她当面对质。”
高山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潘大胆直言:“当初你入狱后,我没有想要和她在一起。一开始我是真心想要帮你照顾妻儿,所以才时常上门……有一天我进门后,寇芽给我做了下酒菜,非要让我喝两杯,我喝醉了,等清醒过来时,我们俩已经躺在了一张床上。说实话,我自觉没有和她有什么,你也是男人,也爱喝酒,应该知道男人真正醉酒之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想要成事基本不可能!”
高山脸色特别难看:“你的意思是她非要贴上你?”
“对!”潘大胆并不否认,换做以前,他可能还会给寇芽留几分脸面,帮她描补一二。可现在两人已经两看两相厌,加上他隐约觉得,高山灭他满门这事好像和寇芽有关,就更不愿意帮着隐瞒了。
高山冷冷道:“现在她不在,你说什么都行。”
“那咱们把她找来呀。”潘大胆也想知道寇芽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高山问都不问,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直接上门杀他全家。
高山别开脸:“我不去镇上。”
潘大胆立刻道:“我让人把她接来。”
高山又道:“我没有银子。”
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人是潘大胆,他最近在城里混得不错,跑去赌时攒了点积蓄,当即就找了马车。不过镇上离这里太远,不是说来就来的。但他又怕高山跑了,于是,特意搬到了这边的院子里。
寇芽不愿意来城里,不愿意上马车。但车夫拿了丰厚的车资,若是接不到人,他可就白跑一趟,这哪能行?
再有,潘大胆已经放下了话,寇芽是他的媳妇,如果不愿意来,就让车夫把人捆了带来。
无论寇芽愿不愿意,她还是到了城里,面对着自己的前后两个男人。
三人相见,面色都挺复杂的。
高山上下打量她,道:“你和潘大胆来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是他欺辱了你,你当时想要反抗,可根本反抗不过。对么?”
若是潘大胆不在,寇芽说什么都行。可此刻,他就站在对面,她低下头:“是。他喝醉了酒,我反抗不过他,当时我也求了的,可他听不见……”
潘大胆瞪大了眼:“那时候院子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两个孩子,更有高梁一家,你要是大声喊了,他们肯定会进来阻止我的!再有,那天晚上我们俩根本就没有成事,你少在这骗人。”
寇芽面色发白。
高山闭了闭眼,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眼前这个女人骗了他。
明明是她水性杨花勾引别的男人,在被他发现时,却满口谎言,口口声声说自己无辜。说别人强迫她……也怪他蠢,轻易就信了她的话,更是气得上门杀人全家帮她讨公道。
恰在此时,门被推开,张珍娘出现在了门口。
两个男人面色都变了,潘大胆更是出声质问:“你怎么在这?”
“听说你们都来了,我怎么能不出现?好歹是同乡嘛。”楚云梨走进门后,看到脸色煞白的寇芽,道:“你这脸白的跟鬼似的,出了何事?”
她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扫了一圈:“瞒不下去了?”
寇芽咬着唇:“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楚云梨一脸慎重,摇头:“不是!正因为你的几句谎言,在两个男人之间各种瞒骗。高山才气得跑来要我们的性命,寇芽,我两个孩子死了,你当真一点愧疚都无吗?”
寇芽哭着摇头:“我也不想的。”
想不想,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寇芽身上背负着好几条人命。
不过,楚云梨却没有打算亲自动手。
潘大胆脸色不太好:“珍娘,你拿了我那么多的银子,最好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毕竟,那些银子是怎么来的你心里也清楚,真闹大了,你也别想脱身。”
楚云梨扬眉,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拿到这些银票的那天起,我就想过要还出来。所以……来之前我已经给那边杨家送了个消息。”
两个男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寇芽心头不安,试探着问:“哪个杨家?欢喜的外祖母吗?”
“这世上姓杨的人多了去。”楚云梨今日心情特别好,笑盈盈道:“当年那个被潘大胆砸死的人,也是姓杨的老爷呢。现在他的儿子都已经四十多岁,生意做得很好,我曾经也打过交道,很精明的一个人。你们和这样的人为敌……哈哈哈哈……想要脱身,那是白日做梦。”
做生意的人,很怕落下把柄。
杨老爷也想过杀了这几人,或者同样用石头将他们砸死,以牙还牙,给自己的亲爹报仇。但是,他不是一个人,有妻子有儿孙,他得为家人考虑,还得为杨家日后的名声考虑。
于是,他找到大人,捐了一笔不少的银子,请大人重查当年之事。
寇芽自然是把潘大胆给她银子的事情说了……事实上,只要能让她脱身,别说是给银子了,什么事她都愿意干。
到了公堂上,高山和潘大胆如今已经翻脸成仇人,再不肯帮对方遮掩。高山觉得自己没有动手,但却已经坐了十年的牢……应该得以脱罪。而潘大胆则认为,当时他搬石头是高山没有阻止。
“那石头还是你指给我的,你忘了吗?”
高山:“……”有这回事?
“没有,我当时被吓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你杀了。你正趴在他身上到处搜查银票。那时候你跟我说只找到了二百两,还跟我承诺说回家后会分一百两给我的妻儿。”
确实分了的。
寇芽那一百两拿到手之后一直没有机会花出去。毕竟,她和潘大胆暗地里来往,总要拿些好处的。潘大胆手头不缺银子,对她特别大方,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都全部管了。
银子拿了出来,两个男人被重新关进了大牢。
寇芽得以脱身,但两个男人离开时看向她的目光特别阴冷,让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哪怕手头的银子不多,也赶紧找了个马车往乡下去。
楚云梨才不会放过她,当天也跟在她后面回了乡下。
关于潘大胆回不来的事,她回到镇上后,立刻就传开了。
寇芽又跑来找她。
“珍娘,当初的事情我确实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高山会气到来找你发脾气。如果知道,我一定会阻止的。”
楚云梨毫不客气地戳穿她:“你本来就知道。我也没想要你阻止,你若是能提前告知我一声,我又不会怪你。但你是怎么做的?”
在那之前,因为潘大胆时常去照顾寇芽一家,两人算是熟人,若寇芽真有心提醒,张珍娘不可能被高山堵个正着。
寇芽苦笑:“你能不能别把当年的事情往外说,算我求你了。”她说着,还跪了下去:“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给你磕头还不行吗?我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我还有两个孩子,他们还那么小,如果我不在了。他们肯定会被人欺负的,往后婚事也会艰难,你也为人母。能不能体谅体谅我?”
说到后来,她已经满脸是泪,整个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看着特别的可怜。
楚云梨冷眼看着,突然道:“我不是男人,不吃你这一套。”
寇芽哭得更伤心了。
楚云梨并没有惯着她。
在寇芽离开之后,有好多人好奇前来询问为何寇芽又要来找她哭求。
楚云梨一点都没有隐瞒,将寇芽干的那些事情都说了。
其实呢,换做别的大人,兴许会问她的罪。若不是她的隐瞒和挑拨,高山也不会拎着刀上门砍人。
但这位大人行事作风有些不同,他比较偏向于女子。本身是好事,但落在寇芽身上,就没那么好了。
楚云梨并没有管大人如何判,反正,只要有她在一天,寇芽就别想过好日子。
果然,镇上的人才知道寇芽在两个男人之间各种瞒骗,挑拨得他们弄成了生死仇人。
“要我说,寇芽心思深着呢,潘大胆为了要儿子不愿意娶她过门,她就让潘大胆没了妻儿……这是算计让高山给自己腾地儿呢。”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简直细思极恐。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女人?
当时张珍娘的肚子早就有大夫说过里面是双胎,一尸三命呢。
楚云梨也觉得,寇芽当时就是有这种想法。
于是,她又一次登了潘家的门。
潘欢喜正在和寇芽吵架:“你给我滚,你害死了我爹,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这是我的地方,日后你不许进来,带着你的孩子滚。”
高家那边,寇芽在带着孩子改嫁之后,就已经回不去了。或者说,潘大胆不在了之后,高家就不愿意让他们回去住。
住是小事,但住了以后要分一半出来,谁能愿意?
高梁家里的孩子挺多的,本来自家院子都不够用,怎么可能乐意分给别人?
寇芽不愿意出来。
潘欢喜不能容她,眼看自己赶不走人,她还跑去把舅舅一家都请了过来。
杨家人出面,寇芽想留也留不住。最后只能带着孩子灰溜溜出门。
她没有地方去,只能带着孩子回娘家,事实上,之前兄妹两个在她娘家住的那段日子里,就已经惹得她娘家嫂嫂很是不满。现在一家子都要住回来,她娘家嫂嫂便是放下了话,如果男人要收留妹妹,她就带着孩子和离。
寇家哥哥知道妹妹做的那些事情之后,本来就觉得丢脸。事实上,兄妹俩人已经不年轻,到如今都已经各自成家,大部分的心都已经偏向了自己的家人。妹妹这样丢脸,他已经不愿意来往,加上妻儿这些话,他才不会那么傻得因为妹妹闹得自己家无宁日。
寇芽带着孩子无家可归。
算起来,她还年轻,长相也好,干脆就改嫁。
但是,寇芽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在这个镇上是再没有人敢娶她过门的……把这样的毒妇请进家门,得多蠢才干得出来?
寇芽本身性子软弱,虽然韧性足够,但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她也受不住,某一日,镇上的人偶然发现,寇芽她蹲在了大街上整个人疯疯癫癫,头发凌乱,口中不停地认错。
竟然是被逼疯了?
众人一开始还不信,觉得她是装的。但无论是不是真的装,都没有人敢靠近她。
真的,像这种挑拨自己男人去杀别人全家的女人。往上数几十年都没有见到过,更何况,镇上的人大多数纯朴,像潘大胆这样时常跑去赌钱,偶尔威胁人的就已经是众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寇芽这种狠毒的妇人,众人看了都怕。
寇芽的一双儿女还出来找她,他们如今住在一处没有人要的破屋子里,全靠去山上摘野菜度日。可寇芽时常往外跑……两个孩子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
镇上有人亲眼看到他们去了城里。
也就是说,他们丢下了亲娘。
楚云梨又一次回到镇上,坐着马车到了寇芽面前:“你疯了?”
寇芽像是没听到这话似的,拽着自己的头发,不停道歉。
楚云梨冷冷道:“你根本就没有疯……你两个孩子去城里,是你吩咐的吧?”
笃定的语气。
寇芽身子一颤,像是没听见这话似的,还避开了去。
楚云梨更加笃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你最好是疯一辈子。”
寇芽没再说话。
又过了一段,寇芽不见了。楚云梨打听后,才得知她去了山上给一个庄稼汉做媳妇。
不过,她是疯子,平时什么都不干。那个男人只是每天给她两碗饭吃而已。
寇芽疯了几年,楚云梨再听到她的消息时,听说人已经死了。
是被那个男人给打死的,听说她偷东西,男人一怒之下,下手重了点。
楚云梨听说之后,再没有管过这事。她也没有去为难寇芽两个孩子。那俩孩子或许有些小心思,但却从来没有过害人之心,张珍娘也没想怪他们。
还是那话,张珍娘自己都为人母了,其实是不舍得让孩子受罪的。
楚云梨后来就很少回镇上了,生意越做越大,后来她就在各个府城之间溜达,再后来,更是去了京城。
之前的那些银子她已经还给了杨家,但不可否认,她发家的本钱是从杨家拿来的。后来她将几样赚钱的生意交给了杨家分配,让杨家因此一跃成为府城的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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