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疼爱孙子,那是因为爱屋及乌,她最疼的还是自己生下的小儿子,两人对峙半晌,她率先败下阵来,无奈承认道:“是我接的。”
楚云梨嗤笑:“好歹咱们也是多年的婆媳,我对你也算有几分了解,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知道是你。话说,你一边接了李华林外头的儿子回来养,一边又让我原谅他,想得倒是挺美啊!”
“我送他走!”为了儿子,李母愿意放弃孙子,当初她对张莹莹的怀疑本来就有道理,同时跟几个男人来往,怎么能确定那个孩子一定是李家血脉?
之所以会接孩子回来,不过是因为手头宽裕,不缺那一个孩子的吃喝,万一真是自己孙子又没有把人接回来,任由其在外头受苦,她怕自己多年后会后悔。
如今罗梅娘容不下,就当自家和那个孩子无缘。管他是不是李家血脉,都当他不是!
李母很快就说服了自己,立刻吩咐身边的婆子:“去把那个孩子送回周家。”
婆子有些迟疑:“万一周家要了孩子的命……”
李母飞快道:“那是孩子自己命苦,不是我不想留他,而是别人不想留。如果真的要怪,就怪他自己托生在张莹莹的肚子里,与人无尤!”
婆子见她发了怒,急忙应声而去。
李母脸上带着讨好之意:“梅娘,我都依你所言,你别急着去衙门,行么?”
楚云梨摸着下巴颔首:“今天我可以不去,但早晚都会有这一天。话说,养出这种儿子,你是不是觉得面上有光?”
李母:“……”羞死先人了,哪里来的荣光?
楚云梨自顾自继续道:“李华林如果一直蹲在大牢里,往后提起你们李家,别人就会想到他杀妻,甚至会想到你们李家的男人都是贪花好色之人,为了外头的野花会谋害自己的妻子……想想我就高兴。”
她哈哈大笑着离开。
李母脸色乍青乍白,她回头,刚好看到了大门口的长媳:“你在这里做甚?”她更想问的是,长媳来了多久了,有没有听到方才罗梅娘的那番话?
哪怕是亲生兄弟,无论小时候感情多好,长大各自成亲之后,有了自己的家,就有了私心。李家上上下下被小儿子拖累得毁了全家的名声,想也知道长媳会生出怨气。
李母的想法没错,此时杨氏的脸色特别难看,她真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了李华林这种小叔子和罗梅娘这种得理不饶人的弟媳。又不是自己犯下的错,却要牵连自己的孩子,杨氏越是想,越是愤怒。
“娘,梅娘还是不愿意原谅二弟吗?”
李母叹口气:“是啊。早知道她这么狠心,当初我说什么也不答应这门婚事……”
杨氏不耐烦地打断她:“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要让二弟的事情影响了家里的孩子。娘,你也不想让光宗和耀祖他们娶不到媳妇,对不对?”
李母颔首,又为难道:“我劝了好多次,可梅娘不愿意松口啊。”
“她松口了的。”杨氏从天边收回眼神,看向婆婆,一脸严肃地道:“梅娘说,只要二弟愿意彻底剖腹一次,她就不再追究……”
李母几乎是尖叫着打断她的话:“你怎么也这么狠?”
她满脸愤怒,很是激动,瞪着杨氏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杨氏并不害怕,不疾不徐道:“娘,我嫁入了李家,那就是李家的人,所思所想都是为了你们和孩子。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细说。”她上前去搀扶婆婆,将人带着往院子里走,低声道:“这剖腹了不一定会死,梅娘就活下来了啊。”
李母皱眉:“她那是运气好,不是谁都有那样的好运。”说着话,她语气又激动起来:“我不答应。”
杨氏耐心安抚:“您听我说完嘛。这女人生孩子,就算是正常生,都得大伤元气。梅娘肚子少了个孩子又被剖腹一次,且给她动手的是把她往死里整的稳婆,这样都能活下来。二弟不同,他是男人,肚子里没有孩子。咱们把他接回来之后,还能寻高明大夫帮他剖。”她顿住脚步,认真看着李母:“娘,二弟一定不会有事的!”
闻言,李母心中纠结。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愿意家里的孙子因为小儿子而毁了名声。还有,小儿子一直被关在大牢里,对家里的影响不是一点半点,兴许往后好多年都不能让李家生意恢复鼎盛。
只有把人接回来,这份影响才会渐渐消失。
李母左右为难,做不了决定,咬牙道:“把你爹和华平找回来一起商量。”
将活生生的一个人剖腹,实在太残忍,被剖后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哪怕一家子坐在一起,只能面面相觑,根本没人敢下这样的决定。
气氛凝滞间,突然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过来。
李父心情烦躁,斥道:“规矩呢?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李家要不行了。”
来人气喘吁吁,来不及喘气,急忙道:“二公子传来消息,说他要出来,再不要呆在大牢里。”
从前天起,李家人就知道他们送东西的事被罗梅娘知道并且阻止,他们也心疼大牢中的李华林,可东西送不进去谁也没法子,只能先委屈他一段,等到罗梅娘没盯得那么紧后再往里送。
本来都说好了的事,他却突然要出来。李母霍然起身,急切地问:“他怎么了?”
来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小的不知,一得到消息就回来报信了。对了,二公子还说,他宁愿被剖腹,也不要呆在大牢。”
听到这话,杨氏心下一喜:“爹,娘,这可是二弟自己选的!”
事实上,李华林将家里害成这样,李家人心里都有点怨气,之所以四处奔忙救人,是怕他真的蹲着大牢牵连家里几十年。不过是他如今特别凄惨,李母才对他怜惜不已。
因此,杨氏的想法虽然大胆,又有些狠。李家夫妻面上没吭声,其实心里已经被说服了。
夫妻俩对视一言,李父问:“你说呢?”
李母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擦了擦:“儿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是一家之主,你做决定吧,不必问我!”
李父无奈道:“若我直接将他接出,你又该说我为了生意和名声不顾儿子性命!”
这话惹得李母瞪了过去。
李父得知她也做下了决定,便不再迟疑,道:“收拾一下,咱们去罗府。”
楚云梨回到家里就不再看账本,而是抽空陪着罗父和孩子。三个月的孩子已经很会笑,罗父逗得起劲,气氛正温馨呢,就听说李家人到了。
罗父冷哼了一声:“扫兴!”他摆摆手:“不见!”
李家人铁了心要把人接回来,当然不愿就此离去,于是,隐晦地表露了一番自己的意思。
罗父一脸诧异:“他们真的愿意接李华林回来?”
接回来可是要剖肚子的!
管事道:“李老爷是这么说的。”
父女俩对视一眼,楚云梨找来了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吩咐道:“请进来!”
李家人进门,也不废话,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李母一直没开口,都是李父在说,见罗家父女不松口,他咬牙道:“就依你们所言,回头我一定照你们所说的做。”
罗父面色复杂。
楚云梨强调:“这可不是我逼你们的,是你们自己愿意的。”
“是!”李父认真点头:“这是我们李家人和李华林自己的选择。他做错了事,本身就该受惩罚,怨不得谁。”
楚云梨欣慰:“这话才对嘛。”
当大人听说两家愿意和解时,特别失望,他早知道女人会为了孩子退让,心里失望之余,并不意外。
当下就松口放人,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罗梅娘身为妻子愿意原谅夫君的过错,他便只能干看着。
时隔多日再见,李华林整个人瘦了一圈,浑身狼狈不堪,刚出大牢时,还被外面的阳光给刺着了,他回头看到楚云梨,眼神中满是憎恨:“罗梅娘,你这个毒妇。”
楚云梨扬眉:“本来我还在想要不要放过你,结果,我放你一马你却不知感恩甚至还恨我,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她转身:“回吧,你们自己看着办。”
上了马车后,又回头:“我胆子小,就不去看了,到时肯定遍地都是血。当然,我会找大夫去瞧他到底伤得有多深,如果不够……那我会重新把他送进去。还是那句话,你们不教好他,那就让律法来教。往后日子还长,我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马车走远,独留李家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李华林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你们……怎么说的?”
没有人接话。
李华林追问了好几遍,李母才隐晦地把罗梅娘的条件说了。听到自己会被再次剖开肚子,他似乎又察觉到先前的那道伤疤在隐隐作痛。
“我不要!”他尖叫道,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娘,一定有其他法子的。大不了咱们拿银子来赔给她!”
杨氏就看不惯他一副给家里招了灾还理所当然地认为全家人就该拼尽全力救他的模样,嘲讽道:“罗梅娘恨毒了你,人家压根不要银子……”
李华林早已看不惯嫂嫂的所作所为,此时更是连面上的客气都懒得装,打断她道:“那是没给够!一百两不行,那就一千两一万两。罗梅娘她再厉害那也是个生意人,只要愿意出价,这天底下没有谈不拢的生意!”
杨氏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倒是不怕李家人真的如他所言那般把家底赔进去,毕竟,就算是老两口愿意,李华平也绝不会答应。
“不行的。”李母叹口气,她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街和隐隐往这边观望的众人,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府!”
一路上,众人都没什么兴致说话,李华林心里在沉思着说服家里人赔偿银子的法子,杨氏心中则松了一口气,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家里的生意应该不会受多大的影响。年后,众人忘了此事,兴许孩子的婚事也不受影响。
李父时不时看一眼小儿子,真的请了大夫来剖腹,说不准就救不回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想就挺悲伤的。李母想法也差不多,所以,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哭。
最轻松的要数李华平,事情有了转圜余地,决定也不是他做的,他日爹娘后悔,也怪不到他头上来。至于兄弟情分……早在李华林杀妻又给家里招灾后就磨得差不多了。
他身为兄长不好把话说得太刻薄。其实他觉得,像李华林这种动辄杀人的刽子手,敢动手一次,就有下一次。谁也说不准李华林的刀下一次会对着谁,爹娘怕不怕他不知,反正他挺怕的。
一行人各怀心事,回到了李府门外,李父心里思量着大夫人选,还想着要不要去外地请一位名医过来……听到身边的妻子低声骂了一句。他正想问呢,又听到了外面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声。
“伯母,你怎么能把孩子送回去呢,这是把孩子往绝路上逼……孩子若是活不了,我也不活了……”
张莹莹抱着襁褓哭得肝肠寸断:“林郎就得这一条血脉,你怎么怎么那么狠的心?”
要说李华林动手之后有没有后悔,那自然是没有的。他只后悔自己下手不够狠,没有直接要了罗梅娘的命,所以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麻烦,还将自己给搭进了大牢。
当然,后面被关在大牢中时他仔细回想曾经,倒也真切地后悔过。他就不该对罗梅娘下手,大不了,颇费一番功夫让他接受了张莹莹……凭良心说,李华林对妻子动手并不全是因为张莹莹,而且他受够了外面的闲言碎语。但此刻,在他看来,这全都是张莹莹的错。
如果张莹莹没有勾引他,没有替他生下孩子,没有委委屈屈地表示愿意不要名分跟在他身边,他也不会下定决心动手。
李华林心目中,那个愿意为他委曲求全的温柔女子早已不在,而是成了害他这般凄惨的罪魁祸首。他一把掀开帘子,然后呆住了。
两人来往有两三年了,每一次见面,张莹莹看似穿得清雅,但浑身上下都带着股清纯,可如今的她蓬头垢面,活脱脱一个乡下来的泼妇。
如果当初两人见面时她是这般模样,李华林绝不会看上她!
张莹莹见马车里有动静,急忙抬头,看到里面的人是李华林,先是一呆,随即又惊又喜:“你没事了?”
李华林放下了帘子:“你带着孩子走吧。”
张莹莹满脸不可置信:“这是我们俩的孩子,你说过要好好对他,要好好对我的啊……你都忘了吗?”
“撵走!”杨氏直接吩咐,又回头冲着公公婆婆道:“梅娘那边若是知道我们收留她,哪怕只对她心软,怕是又要生出变故来。”
说这话时,她特意看了一眼李华林,强调:“二弟才刚出来。”
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出来,可千万别又送进去了。
李家夫妻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出声阻止。
张莹莹被拉走,整个人趴在地上,毫无美态,李华林对她再也生不出一丝怜惜。
李华林回到了家里。
李父要守诺,但在商量请谁做大夫时,事情就卡住了。
李母觉得张大夫好,可张大夫最近不得空,他是名医,每日请他的人都排着队,给再多的银子,他也不一定愿接这样的活。要说下手最狠的,还是杨氏想请的余大夫,只要银子给得够,没他不敢干的事。曾经他还将一位小腿溃烂的庄户生生断肢,虽然保住了庄户的性命,可他出手狠辣的事深入人心。
李父怕万一,想去外地请一动过刀的名医过来。
一家人争执不休,李华林在旁边听着,心都凉了半截。
他没有生病啊!
如果被剖开肚子,他还能活吗?这些是他的家人,没有一个人想要帮他挽回,只想着找谁来剖!
剖肚子这种事九死一生,说白了,谁剖都一样,剖了都是一个死。
“我不要!”
李华林霍然起身,大叫道:“你们为何不为我争取一下?万一给了银子后梅娘愿意原谅我呢?”
李母眼泪又落了下来。
李父也有些恼了,他一心一意为儿子考虑,最近为儿子这破事连家里的生意都放下了。这月已经过了大半,各铺子的盈利却不如以前的一成,再这么下去,铺子都要维持不了了。结果小儿子却还嫌他不尽心……若是真不管,随便找个人把他砍死让罗家消气就行了,何必这么费劲?
不过,儿子即将要死,他勉强按捺住自己的脾气,耐心道:“我已经找罗家父女许多次,他们唯一愿意原谅你的法子就是让你也受一番梅娘曾经遭过的罪。”
“我不信。”李华林一挥手:“你们肯定没有好好谈,我自己去。”
说着,他拔腿就跑。
那怎么行?
好不容易才把人薅出来,万一他在外头乱跑惹恼了罗家,罗家父女再不肯原谅,非要把他送入大牢。那李家人和李家生意可就都完了。
李家父子追了出去,又找了护卫前去拦人。终于在大门外将李华林抓住。
李华林不想认命,大吵大闹不停地挣扎,口口声声说父子俩不肯为了他折财。
李华平也生了气:“那你亲自去一趟,亲耳听梅娘承认,总该死心了吧?”
本来李华林要的就是再见罗梅娘为自己争取,当即也不闹了,急忙答应下来。
于是,刚跑了一趟衙门的楚云梨又等到了李家人。
李家父子怕惹恼了罗家,也不说是来商量对李华林的处置,只说是押着人来负荆请罪。
楚云梨听到管事如是说,顿时来了兴致,她没把人请进来,而是亲自出了门。
她站在大门外,居高临下地扫过李家父子三人和不远处的婆媳俩,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李华林身上,问:“你知错了?”
李华林急忙点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梅娘,孩子都满百日了吧?我这个做爹的还没怎么见,我能见一见他吗?”
看到他们父子相处,罗梅娘兴许就会心软,毕竟,她现在害死了孩子他爹,孩子长大之后肯定会怨她。正常女人,都不会想和儿子结这样的仇怨。
“不能。”楚云梨饶有兴致地道:“我已经为孩子另找了一个爹,你是我们母子俩的仇人,孩子还那么小,毫无自保之力。我得有多蠢才会把孩子交到你手中?”
李华林:“……”
他轻咳了一声,道:“梅娘,这些日子关在大牢里我想了许多。吃不好,睡不好的,我做了许多梦。梦到的都是曾经……我二人的相处,我们俩的初见,我们俩相知相许,我得知可以与你相守时的欢喜,桩桩件件历历在目,仿佛是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他跪了下去:“我真的知道错了,不敢求你与我和好,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楚云梨颔首:“如果你被剖腹之后还没死,到那时还想要弥补,我不会拒绝的。”
若是捧着银子上门,她愿意接下,但想要躲开她的条件,门都没有。
罗梅娘受过的罪,非得让他也尝尝不可!
李华林听出来了她的意思,心中无比失望,但也不甘心就此认命,再次认错:“梅娘,我真的知道错了,今儿就是来请罪的。你打我骂我都行……”
“真的?”楚云梨欢喜地打断他:“其实我早就想揍你一顿了。”说着,吩咐边上的护卫:“你们去给我打他一顿,不用留手,打伤打死都算我的。”
护卫拎着棍棒上前。
李华林:“……”
“梅娘,你真这么狠心?”
楚云梨反问:“你不是来找打的?”
李华林:“……”当然不是。
但他不能这么说,只含含糊糊:“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楚云梨一挥手,护卫一拥而上。
李父试图阻止,自己也挨了两下。他很快发现躲开的长子一点事都没有,脑中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下意识跟着长子的方向跑。
父子俩站在不远处,看着一群人围在一起棍棒齐下。他们看不到李华林的惨状,只从他的惨叫声中分辨出应该伤得挺重。
饶是如此,二人也不敢上前阻止。
不远处的李母在看到小儿子被打时开口咒骂不休,骂罗梅娘的狠心,骂罗家人冷血,眼神挪到边上的父子俩身上,又骂李父没良心不肯护着儿子。后来还扯到了李华平身上。
听婆婆骂人的时候,杨氏满心不以为然。但听到婆婆开始骂自家男人,她顿时不满:“娘,傻子都知道凑上去会挨揍,家里如今就指着孩子他爹,他不去也是为了咱们一家人考虑。”
“胡说八道。”李母本就怒火冲天,对着男人或许会收敛一二,冲着儿媳那是绝对不会客气的,当即骂道:“他就是贪生怕死。”
眼看李华林犯了那样的错事公公婆婆还要护着,杨氏早已看不惯,心中的不满让她渐渐磨平了对婆婆的敬畏,此时忍无可忍:“你不怕死,你去护着啊!”
一句话险些将李母噎死。
杨氏却还嫌不够,继续道:“要我说,今儿就不该来。上门也是自取其辱,何必呢?本来二弟被剖腹这事情就算了了,找个高明的大夫,保得一条命的机会很大,这会儿受了重伤……怕是不用大夫动手,他自己就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李母眼泪落了下来,控诉:“你怎么敢这样对我?你们杨家就是这么教闺女孝敬长辈的?”
杨氏烦不胜烦:“你要是看不惯,休了我啊。还有,我杨家的家风好得很,绝对没有杀妻杀夫之人!”
最后一句,纯粹是指桑骂槐。
李母气得嘴唇都哆嗦了。
婆媳俩争执间,那边李华林的惨叫声越来越大,后来变成了求饶,见求饶无用,又开始咒骂。
楚云梨本来都准备收手了,听到他骂人,立刻又住了口。
等到护卫散开,李华林头脸上都是血,青青紫紫的,整个人如一摊烂泥似的趴在地上,半晌都动弹不得。若不是李家人亲眼看着他挨的揍,大概都不敢与他相认。
楚云梨拍了拍手:“想要和解,门都没有。以后你们再敢上门,我还要打人。当然,你们可以去告我,我愿意与你们对簿公堂。”
李家人:“……”
他们就怕罗家父女俩告状,哪还敢主动往衙门凑?
李华林被抬上马车时,心中特别绝望。
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
如果没有招惹罗梅娘,两人还是夫妻,虽然会被人议论,但绝对不会挨打,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更不会有人等着剖他肚子。
李父叹口气:“你伤成这样,再请高明的大夫,怕是也保不住性命。”
李华林:“……”合着他就只能等死喽?
他一把拽住父亲的衣摆:“爹,我不要死,你送我走吧!”一句话说完,他累得直喘气,加上浑身的疼痛,真的有了种濒死的错觉。
李父眼带怜惜:“华林,怪爹没有教好你。那时我想着家里的生意交给你哥,不用对你太严厉,是爹害了你。下辈子,你认准了爹娘,不要找我这种。”
李华林直喘气,是被气的。
合着父亲都觉得他很快就会死?
身为亲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父亲怎能这么狠?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你说我被……惯坏,但我做不到害死亲子……我害梅娘,也留下了孩子……”
李父心中愧疚,脸上也露了一些。
对于李华平来说,这可不是好兆头,父亲一心软,说不准又会为了二弟跑去求情,这一去又是一场麻烦。万一惹恼了人家怎么办?
他嘲讽道:“华林,你以为自己很善良?若是真的善良,你就不会对妻子下毒手。还有,若是没记错,罗家好像有些旁支在城里。依我看,你留下孩子,并不是你爱子之心作祟,而是怕罗家没有血脉传下来,你接手不了全部的生意。是么?”
李华林呼呼直喘气:“不是。”
李华平强调:“就是这样的!”他看向李父,道:“爹,要说对他好,罗伯父把他当亲生子,弟妹那么信任他,将家里的生意都交给了他照管,跟咱们对她的心意也差不多了。结果呢,他在外找女人生下外室子就算了,甚至还想吃绝户。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救。”
话出口,见父亲面色难看,他又觉得自己这话太绝对,转而道:“反正,就算华林侥幸活下来,我也不许他留在府里,一来是他会影响了家里的生意,二来,我害怕和这样的人同处一室。到时在郊外买个别庄,把他安置在里面……”
李华林听着,心里愈发不甘心。
合着他就算是不死,下半辈子也是困守别庄的命。只比在大牢中好一点,那他折腾这一场做什么?
大牢中日子难过,饭菜难吃,没有被子盖,到处都潮湿难闻,甚至还有老鼠和各种虫子到处乱跑,有一次还爬到了他的脸上,特别的恶心。但绝对没有性命之忧。出来被剖了肚子,然后去别院养伤……合着他出来的目的就是给家里洗清名声?
若他死了呢?
当然,在外头死,不会背着谋害妻子的罪名去死。可是,人都要死了,谁还在乎是在哪里死的,死后的名声如何?
总之,他不想死!
李华林闭上了眼,后来还痛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熟悉的院子里。
这是他曾经住的地方,成亲后也回来小住过,还是原来的模样……他眼神在四处搜寻,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门口站着四个护卫,床边还有俩,外面还有人走动,这是把他当犯人看着?
李华林有些尿急,刚动了一下,浑身到处都有疼痛传来。哪怕这么点动静,也还是引起了床边人的注意。
“二公子,你醒了?”
李华林很急,眼瞅着就要尿裤子了。他刚想说话,那人已经跑了出去,另外的一人也追到了门口。
好在门口有个护卫过来,帮着他收拾了,随口道:“二公子,老爷去外地接了个大夫回来,听说曾经给猪剖了肚子,那猪都没有死……”
李华林:“……”这特么是医人的还是医猪的?
他又不是猪!
事实上,父亲或许真的用了心,但这份用心并不能打动他。
一家人来得很快,李母还没进门就开始哭,李华林看了,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娘,我不要被剖肚子。”
李母哭声更大,起身跑了出去。
杨氏急忙上前扶住:“娘,你也别太伤心,做错了事就要挨罚,您就当二弟给人偿命了。”
这话清晰地传入了李华林耳中,他又气了一场。
有大夫进来帮他换药,扯得伤口疼痛不已。李华林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敢晕,家里人都已接受了他会死的事实,他不敢闭眼,就怕自己晕过去之后再也醒不过来。
都说疼痛的时候想点别的事就没那么难以忍受,李华林随口问:“那姚秋山……真是爹的儿子?”
李父:“……”这倒霉儿子,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到这话,不忍心看儿子的惨状而避到了门口的李母立刻奔进来,哭着道:“谁知道是不是呢?姚家那老妖精一口咬定说是你爹的血脉,你爹看着是不信,可明显放不下。”
她这话即使对着小儿子说,也是想要告诉长子。可一直没找着机会,这会儿才趁机吼了出来。
李父立刻否认。
李母却不信,开口又是一番指责,又提及他私底下找人打听衙门那边派哪位师爷查账之事。她质问:“姚家像老鼠似的偷拿了家里的银子,本就该还回来,你若是不想救人,问这些做甚?那女人把你骗得团团转转,你却还跟个傻子似的跟着人家后头……”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原来是李父忍无可忍动了手。
李母反应过来,又哭又闹又叫:“你凭什么打我?做错事还有理了?你在外养着女人和孩子,觉得自己很有本事是不是?我爹是不在了,否则,绝对不会放过你!他夜里肯定会来找你,帮我讨回公道……”
李父:“……”头疼!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华林又后悔了,他就不该起这个话头,他本就浑身疼痛,这番吵闹传入耳中,只觉得头也开始痛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努力咬着舌头才没让自己晕过去。
“大夫来了。”
听到这句,李华林一个机灵,瞬间清醒过来,他睁眼望去,恍惚间看到一个胖胖的大夫拎着药箱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一看就知刀锋锐利……比当初他递给稳婆的那把要大要利!
那大夫若不是背着药箱,根本就不像大夫,更像是个屠夫。李华林瞪大了眼,想要看清楚那边情形,口中已经道:“让他走,让他走啊……”
他声音越吼越大,本来动弹不得的身子此时也能动了,不停地往床里挪。
李父咬了咬牙:“把他捆上。”
李华林:“……”真当他是猪了?
“我不要。”他不停挣扎:“爹,我不想死……虎毒还不食子……你别这么对我,我知道错了,真的错了……我后悔了,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他哭得涕泪横流。
李父颇有些无语:“我只是让大夫看看你有没有活下来的机会,怕你乱动才让人捆着!”
李华林:“……”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留评发红包~下章也发~这个故事快要完结了。感谢在2022-02-2811:02:15~2022-02-2823:5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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