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发血脸子?”
此话一出,沙里飞就乐了,“那不吓唬小孩的么?”
就连李衍听到,也是眉头微蹙。
神州每个地方乡野之间,总有一些怪谈,什么夜晚背后的黑影、茅厕里的手、窗户上的人脸、虎姑婆……
赤发血脸子,就是其中之一。
传闻这东西身着大绿袍、一头红发、满脸是血,常于黄昏傍晚时出现,若有小孩这时候还在玩耍,就会被其勾走。
这东西常出现在老树旁,老人们信誓旦旦地说,附近某个村子的小鬼们去山上玩,就碰到了赤发血脸子。
其他小孩吓得夺路而逃,扭头观望,还能看到黄昏树下,那可怕的绿袍红脸影子,正冷冷盯着他们,回去后都会大病一场,有的还被吓跑了魂。
还有的老人说,当时一个小孩没跑回来,人也丢了,后来请了长安的大师做法,在那树下三尺,找到了小孩尸骨。
同时被发现的,还有棺材,但大师不让打开,直接放在烈日下烧成了灰。
总之,传的有鼻子有眼。
李衍知晓了玄门存在后,相信有僵尸,有魑魅魍魉,但怎么都觉得,这东西是老人故意编出来,吓唬小孩早点回去吃饭的故事。
现在又听到,顿时觉得有些荒谬。
谁知,王道玄面色却变得凝重,“什么时候的事?”
伙计连忙道:“就是这些年,也有请来的先生上山查看,但什么都没发现。对了,还有上山采药的人,也会经常在林子里遇到,后来就没人敢上山了…”
离了车马店,王道玄依旧一脸疑惑。
沙里飞见其模样,心里有些发怵,“道长,莫非这赤发红脸子,真的存在?”
王道玄微微摇头,“出去再说吧,这玩意儿,赵兄弟懂得应该比我多。”
…………
憋宝人赵驴子并未进城,而是在山下等待。
众人也不奇怪,其路上就说过原因。
憋宝这行,有個约定俗成的规矩:
“天为被、地为炕、尊神敬灵。进山下水三炷香、入墓探窟需点灯,阳宅不可入。”
赵驴子,甚至跟他们解释了因由。
天一杠,地一杆,中间为人,那就是个“巫”字,表明憋宝人不忘根本,还和当时方仙道被朝廷剿灭追杀有关。
巫信奉万物有灵,自然要尊神敬灵,赶山和探海两脉,进山下水时,肯定要先上三柱香。
而钻古墓老洞的寻幽一脉,则要点一盏问路灯,既是照明,也是征兆,若里面的主人动了怒,就得立刻离开。
至于阳宅不可入,则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们常年在野外古墓,难免会招惹一些晦气,若随便进入别人家门,就会带来灾殃,若人家供奉着哪路俗神灵验,直接就会引发冲突。
其二,还是与当时方仙道有关,传闻当时憋宝一脉替秦皇舍身卖命,上山下海寻找不死仙药,谁知却和方仙道一起被清算,于是便有了这祖训。
“赤发红脸子?”
赵驴子挠了挠头,“这东西我倒听说过。”
“我父亲曾说过,这是昔日方仙道的手段,在一些皇室大墓附近施展,找些阴煞之气汇聚之地,将磔死之人封于棺中,上面栽树。”
“时间长了,就会形成鬼打墙,让人无法发现山中古墓,秦汉之时流行过一阵子,但因手段残忍,有伤天和被禁,但私底下,还会有豪族暗中请人施展。”
“时间日久,棺木封印破坏,磔死之人冤魂,便会化作赤发红脸子,但已与老树融合,只能被困在原地。”
“有赤发红脸子现身之地,附近必有大墓,寻幽一脉,便以此为线索,寻找秦汉大墓,关中一代秦汉王侯墓葬众多,所以这传说也流传下来。”
沙里飞眼睛一亮,“山中有王侯大墓?”
赵驴子摇头道:“即便有,我赶山一脉也绝不会下墓,况且以前来的时候,根本没发现赤发红脸子。”
“至于这两年为何出现,我已猜出缘由。”
“前些年,有一伙土匪为躲避朝廷追捕,偷偷潜藏在山上,应该是他们装神弄鬼,不想乡民上山,发现他们老巢,这帮人厉害,我打不过,所以才要帮手。”
李衍眉头一皱,“土匪,有名号么?”
赵驴子想了想,开口道:“我曾偷听到他们谈话,说首领叫闫老九。”
“剥皮阎王?”
沙里飞一听,顿时头皮发麻,“你怎么不早说,那家伙在山上,咱们去了不是找死么,况且有宝贝,估计也被那家伙掘了!”
李衍听到,也是直摇头。
关中土匪不少,凡是能在绿林中闯出名号的,没一个好对付。
这闫老九原本是长安城里的屠户,练得一手好刀法,街面上很有名气,又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因此虽从事贱业,却也活的风光。
后来,他那娘子与一豪门公子私通,闫老九隐忍不发,直到某天夜里,趁公子护卫不在,便抓住二人,活剥了人皮,悬挂于闹市街头。
若只是如此,还不算什么。
但他逃出长安城,落草为寇后,每当下山打劫,抓到小夫妻俩,不问青红皂白,总会将人剥皮取乐,渐渐得了个“剥皮阎王”的匪号,可谓是恶名昭彰。
若只闫老九躲在山上,那可真不好办。
“他们发现不了!”
赵驴子憋红了脸,连忙说道:“那株雷击枣木已有了灵性,只在特定时间现身,只有我知道地点。”
“土匪窝在东边老山崖,雷击枣木在西边豹子沟,只要咱们趁夜砍了树,丢入河中,便能出山,在下游打捞运回咸阳。”
说着,还取出一份羊皮地图给几人看。
李衍仔细查看了一番,点头道:“却也不是没有机会,豹子沟中还有什么危险,趁早说给我们听。”
赵驴子开口道:“雷击枣木可镇邪,寻常阴物不敢靠近,只是豹子沟中有几只花豹甚是凶猛,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李衍沉思了一下,沉声道:“那就上山一探!”
“还有,沙老叔,你回淳化县做点肉蒺藜。”
…………
蒺藜刺触可伤人,疾而且利,故名蒺藜。
《楚辞》之中,把蒺藜称为“恶木”,用以比喻小人。蒺藜果实的形象,也是江湖暗器“蒺藜子”的来源。
至于肉蒺藜,则是一种阴毒狩猎手段,将蒺藜子包裹于小肉块中,猪血浸泡掩饰味道,虎豹等猛兽无法撕咬,只能一口吞下,到了腹中,随着肠胃蠕动,便会划破腹腔。
此物制作不难,沙里飞很快就搞了一大袋,将羊皮袋子扎紧,与众人汇合,往山上而去。
爷台山的地势并不高耸,但面积却不小,放眼望去,峰峦叠嶂、山路迂回曲折。
他们进山时,已是下午,走了没多久,天色便暗淡下来,明月照黑山,远处隐有狼嚎虎啸声传来。
沙里飞听得一哆嗦,抱怨道:“咱们白天来多好,这大晚上的,什么也看不到。”
赵驴子闷声道:“那株雷击枣木吸收了大山罡气,已成小局,白天当然看不到,唯有夜半子时,才能借助月华发现。”
说罢,便起身上前,扒开一块岩壁下的枯草藤蔓,里面赫然是个小小的神龛。
里面供奉的石质神像年代古老,五官都已模糊,只能隐约看出是个身穿儒袍之人。
一个破破烂烂的陶盆充作香炉,虽有烧香燃蜡的痕迹,但明显已经很久没人前来祭拜。
李衍已捏动阳诀开启神通。
他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火味,带着某种厚重感,虽说稀薄,但却与整个山脉气息融为一体。
赵驴子闷声道:“以前上山的采药人和猎户,都会前来祭拜,那伙土匪捣鬼,香火也因此中断。”
他从背包中取出香烛,还有瓜果、馍馍作为贡品,焚香祭拜,一举一动皆带着某种韵味,两眼满是虔诚。
李衍见状,也和王道玄上前焚香。
沙里飞更是连磕几个响头,“山神爷,您可保佑我们,若此行顺利,离开后定去官府报信,把这伙土匪给您拔了!”
一番祭拜,几人才继续上山。
当然,赵驴子又叮嘱了一遍上山的忌讳,比如不能呼野兽真名,有些地方不能轻易进入,一切都听他安排。
李衍握紧了关山刀子,护在赵驴子身边。
憋宝人赵驴子,觉醒的是眼神通,却并非阴阳眼,而是能望气,夜里视物,如同白昼。
而李衍的鼻神通,周围数百米的异常气味,他都能发现。
二人配合,可谓是相得益彰。
没多久,众人就来到一条山道岔路口。
赵驴子指了指东边,“土匪窝子就在那边,再往前会有他们的暗哨,咱们避开就没事。”
沙里飞低声道:“那就快走吧,免得被发现。”
“等等!”
然而,李衍却抽了抽鼻子,面色凝重看向东边。
“好浓的尸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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