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官府,一向是不对普通人放开的,像李幼白这种手中并没有实权的小官,想要参与总府衙的议事,没人提携还完全不够格。
多亏了她这身大商户的皮,入了上头大官们的眼,今后做事不说平步青云,顺风顺水总归没有大碍。
总府衙大门外早有其他官吏的车马到场,今日一议,是与南州府粮灾有关,此事随着北边战事逐步推进,形势越演越烈。
中州城外,彼时已然出现了许多无粮果腹的灾民,这和旱灾雪灾不同,此事若不能尽早解决,那么下半年等到夏日或者冬日,情况将会更加危急。
事虽如此,实际上很多官吏都并不上心,下车后笑着与友人高兴攀谈或者说些闲话。
解决民患问题并非所有人的责任,官与官亦有不同,李幼白从车上下来时,抬头瞻仰了一下总府衙大门外围。
朱漆大门,朱墙高瓦,两头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狮立在门口左右,满目凶光,地板上一丝灰儿都看不到,干净得很。
几名官吏瞧见了下车的李幼白,结伴过来向她打起招呼,李幼白礼貌回应,这些人她记得,是萧正请他喝花酒时,宴席上陈学书与他介绍的一些各个部门的同僚好友,算不得亲近。
不过,有喝花酒的经历说明李幼白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况且李幼白背后可是苏林两大商户世家,多多结交有好处。
李幼白随意应付着,与他们一同进了总府衙大门,她倒是第一次进来,而别人却不是,这些人手里有权利,自然也就有资格进到里头。
要李幼白解释什么是权利,她认为权利就是一定程度上能够控制多少人,控制多少事情,像她现如今一件事或人都影响左右不了,压根就不能称之为权利。
前往议事的路上,李幼白发现官员之间攀谈的对象很是固定,看向旁人时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想来也是,此番前来的各级官员部门不同,级别不同,倘若非同个党派,随意与人闲聊容易落旁人口舌或者留下把柄,日后较真起来,有没有关系自己说了都是不算的。
乌泱泱的一群朝廷官吏陆续聚集在总府衙的大厅里,萧正已经先一步到场,见到李幼白进来,投去目光眼神示意了一下。
李幼白心领神会过去坐到他身旁的位置上,她的身份在中州城的官僚体系里压根就算不得响亮,其他官吏见状,下意识便知晓萧正这个监药司长,又拉拢了个乡绅豪商子弟。
这在当下的时局中是很常见的事,关键是此人背后实力大小才最为重要,所以看向李幼白的目光里,清一色皆带有审视与狐疑。
进入大厅的官吏们相继落座,等了会,知府陈学书姗姗来迟,今天要说的事,在座所有人彼此都早已心知肚明,主要等着陈学书开口。
他的威望,据李幼白得到的消息来看并不高,虽说陈学书上任时走访过不少人,可实际上没拉拢到多少人。
毕竟朝廷派他下来主要是将黑风岭一带的水匪山贼剿灭,而眼下陈学书并未有实际行动,一丝风吹草动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陈学书若是像上一任知府那样没有作为,或者一事不成,那就没必要巴结他了,免得到时候被罢官连累自己,如此想的人并不在少数,但更多的是踌躇不定。
李幼白之所以会如此判断,是因为陈学书很直接提到了南州府的粮灾问题。
尽管都是朝廷命官,嘴上说着为国为民,银子可没少往兜里揣,眼下南州府的困境明眼人都是能够看出来的,朝廷已无能力拨出银两减缓整个王朝上下粮灾的发生。
陈学书作为整个南州的知府,定然有承担之责,相比于黑风山匪患,现如今遇到的困境更为棘手,这是在年前就出现的问题至今都还未有个能够解决的准信。
一旦民变,弹劾他的奏折将会层层叠叠的送到陛下手中,天底下,为官,到底有多少人是真的为国为民,那不得而知,然而大厅里李幼白所看到的,投机者与狡诈之辈却比比皆是。
各门各部,能够出声主动集资粮草赈灾的官吏不过一只手之数,对此,作为知府的陈学书脸色并无异样,相反很是平和似乎是早已预料到的事。
陈学书挥挥手,此次早晨简短的会议就此落幕,当这些人起身离开走出大厅,没过多久,偶尔会有几个人走回来,貌似是意识到什么意欲与陈学书商议,结果却是被随行在他左右的亲信叫退了。
地点移至陈学书平日翻看朝廷要信的书房里,一行人包括萧正,李幼白与同党人员不等,直到侍女上茶离去后,陈学书的脸色才终于不加以隐藏的阴冷下来。
“我辈士人,身在朝中理应为天子为江山社稷而忧愁,现如今,南州府一场小小的粮灾却将那么多士人的脸皮撕得干干净净,嘴里说着拿不出库银,可我知道,整个中州城里,除了兵部可能真拿不出以外,其余人私底下仍旧是吃得满嘴流油,我年纪虽大,可却还没有糊涂...”
陈学书品着茶慢悠悠开口。
李幼白瞧着知府脸上那抹狠毒之色,完全难以与之前看到的普通老人搭上关系,听着他说话,哪怕对方没有武功傍身,也有种无形的压迫感隐隐直逼过来。
“朝廷律令明令禁止米商及个私人行刻意抬价之举,违反者,无论老幼,三族连坐处以车裂之刑,中州城没良心的米商很多,他们胆敢趁朝廷北伐之际发国难财,其心已然可诛,我们所做,皆为执行大秦律法!”
陈学书话音一落,萧正立马出声附和,引得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随后,陈学书叫人送上一份份宣纸,上边记录着刚才参与过会议官吏的姓名,动作和语言等。
“这份名单上已经帮大家抄录好,你们派人上门催促一番,踌躇不定的多加劝说,若是拒绝就不必多说了,记下名字三日后向我禀报,彼时便是敲定事宜之时。”
李幼白走出总府衙大门的时候,受萧正邀请一同坐车前去酒楼吃酒。
车厢里唯有两人,李幼白初入官场,不懂的地方极为之多,想着许多官吏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总将圣上,天下挂在嘴边。
反正已是同党之人,李幼白也不再避讳,向萧正请教此事。
他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笑容,语重心长道:“当官啊,不要总把一些莫须有的字词往自己身上揽,哪怕有也要假装没有,特别像仁啊,爱啊,道德什么的,总是要经常挂在身上,若老是说坏词,说多了那不就成真的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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