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李红袖脑海飞速运转,某个瞬间醍醐灌顶,眼界豁然开阔起来。
认知当中,哪怕平时巡街的衙差胡乱收税,她依稀觉得衙门是个打击犯罪,维护正义的地方,而如今,听了小姐的话后,这个认知便崩塌了。
朝廷和小姐选择其一相信,李红袖坚定不移选择后者,朝廷高高在上距离她太过遥远,唯有小姐是真正会待在她身边的。
原来对于真相而言,朝廷更在乎的是秩序而非绝对正义,大秦律法制定的初衷也并不是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而是国朝安稳发展需要稳定的秩序罢了。
精读法家典籍多年之后,李幼白多少能悟出一点精髓,将方才发生的事改编成小故事说给红袖和小六子听。
如果懂了那今后遇到事大有益处,不懂那也没办法。
小小的话语对李红袖造成了大大的冲击,短时间内有点难以接受为人民服务的衙门在心中出现的落差。
对比下来,小六子就要随意得多,什么狗屁曹勐刘氏兄弟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反正都是不认识的人。
看到掌柜回来,主心骨也就有了,李记药铺不倒就有饭吃,沈炼一走他便没再放在心上,乐呵呵的回后房仓库做工去了。
长街上人来人往,夏日的雨季已经完全过去,裕丰县再一次热闹起来,喧嚣之中,相对安静的药铺内李红袖还缠在李幼白身上。
此时的李红袖并未全部接手李记药铺生意,所以没有感到压力,加之小姐平安回来还当面把眼下困境解决,心中巨石落地。
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其他什么的其实都不重要了。
看到小姐轻描淡写的模样,李红袖很是相信的不再担忧有关于凶案之类的事情,可对于凭空消失的这几天,她还是有点放不下心。
“小姐,这几天你去哪了?”李红袖是有些艰难地才问出这些话来,她知道小姐不会骗她的,可自己是真的太在意了。
李幼白看着小姑娘脸上纠结的神色,莞尔一笑,“有个朋友受了重伤,我照顾了些时日,那天你们离开药田后我到别人家住了一天而已,回来后官府兵部兵马司的又在巡街,我就待在家里没出来...”
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在她口中变得轻松,很随意的就说了出来,李红袖挨着李幼白坐下,很自然的就相信了。
原先还以为小姐会与江湖贼人有牵扯,没想到仍是自己多想,心中最后一处担忧消除,脸上很快就挂起了笑意,抱着小姐的胳膊说起最近几天的琐事。
诸如她们旁边的商户因为官府长时间盘查巡街影响人流,顾客本就稀少,这下子更是连生意都没得做了,关门走人了几个。
而隔壁的乌记香油掌柜遭到衙门逮捕,听说是香油吃死了人,如今还待在牢里没出来呢,他家人正四处借钱找人打点关系云云,事情很多,唯独李记药铺平安无事。
“可惜,以后怕是很难再吃到如此正宗的香油了。”
李幼白心中有点怅然,自己为他们争取到免除税费的法子,结果没享受多久就一个个都不在了。
红袖听着感慨体会不出小姐的心态,闻着小姐身上的异香,心情莫名其妙的好,随口说道:“我听人说街头那空余的铺子正准备开新店呢,也是卖香油的,不知道味道怎样。”
李幼白一怔,看来乌记掌柜已经凶多吉少,嘴上只是喃喃,“这样啊。”
朝廷律法不允许官吏身兼数职,禁止经商,参与民间江湖帮会等组织事宜,容易败坏朝廷形象,让地方官吏成为坐地虎,作奸犯科给朝廷抹黑。
可是律法上没写官吏的亲朋好友不准啊,路子总比想法多,只是看你能不能找到!
对于周边环境变化李红袖还没有李幼白敏感,还处于透过本质看事物的阶段,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就比如李幼白明明没有戴香囊,但红袖嗅了嗅鼻子,询问说:“小姐,我以前还没问过你用的什么料子啊,真好闻。”
李幼白瞧见红袖和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嗅着气味,稍显尴尬,练了暗夜飘香后自己就一直这样了,女子有流行戴香囊的习惯,以前被问到就找借口随意一说。
“若是喜欢,我给你配一些。”
李红袖摇摇头,把头挨靠在小姐的香肩上,嬉笑说:“不要,这种香味好独特,只有小姐最合适不过了,独一无二的。”
...
沈炼顶着大太阳回到衙门,找到师爷让他去向县令大人通报一声。
有关于案情现如今有了新进展,经过调查他是知道李记药铺与苏家有关系的,所以这事需要和县令大人定夺一二,看看如何拿人进行下一步审讯。
书房当中,被调派到此处的卢县令正搂着美妾吃着小果,房间门一响两人便正襟危坐,干咳一声,师爷这才进去。
“老爷,沈炼来了,说是案情的事。”
“又是这小子,稍等,我马上就来。”
卢县令知会一声然后站起身来,年轻貌美的小妾从架子上取下官袍,笑意盈盈,“既然老爷烦恼不怎么直接将他打发了。”
“这个说来话长,沈炼家中在京城是有些底蕴的,可惜他不识相不会用,否则平步青云简简单单,今晚与你细说。”
“讨厌。”
打情骂俏一阵后卢县令走出书房,正了正脸色,大阔步昂首挺胸往后堂过去,那会,沈炼正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沉着平静的脸上有些焦急。
见到县令过来,沈炼并没有起身迎接,卢县令习以为常,坐下后直接道:“沈班头查到什么线索了?”
沈炼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汇报说:“刚才我与李记药铺掌柜李幼白接触了一下,认为此女子嫌疑很大,应该下发缉捕文书进行下一步审讯。”
听到李记药铺名字,卢县令眉头一跳,进一步问道:“说说理由。”
“女贼当日逃脱追捕时遭到火器重创,这等伤势寻常医师根本不会救治,当天晚上兵部与兵马司连夜搜寻都并没有查到女贼迹象,说明她一定是被城内之人所救。
而且第二天全城通缉,每个药铺医馆都下发了通告,期间并未发现异常,距离女子受伤到出手时间短短算上一个月,伤势好的如此之快,只能说明一点,帮忙医治女贼之人手段异常高超...”
卢县令听了大半后插嘴说,“你可找到证据了?”
沈炼噎住,摇摇头,“还没有。”
“所以说,这些只是你的推测,你不用说,后边的推理我都已经想到了,是不是曹勐看上李幼白,然后找到刘氏兄弟,女贼为了报恩将李幼白救走并且将他们全都斩杀?”
大致上没错,可是卢县令忽略了细节,沈炼听后还想说些什么但卢县令再一次开口了。
“此事沈班头无需操心了,衙门与兵马司自有定夺,关于案子原委本官已经有其他想法,沈班头不必再追查下去了。”卢县令最后的语气稍重,敲了敲木桌提升几丝威严。
“这...”
沈炼心有不甘可他并没有实权,说不动县令就毫无办法,脸上闪过失望后马上告辞离去。
师爷看着沈炼漫不服气的背影,来到卢县令身边低声说:“要不要我去敲打几句?”
卢县令摆摆手道:“不必,他比他老子懂事,但也就懂一点点。”
说着似是有点好笑,卢县令和沈炼一样来自京城,可他是八辈子铁打的农民出身,沈炼是武官出身,而现在他当了一城县令,沈炼却成了一个捕快班头。
“沈炼他老子为人刚正,恶极奸诈小人,在京中结识了不少心怀抱负的文人墨客和权贵,只要沈炼有心随随便便就能留在京城当官。
哪怕是现在,他只要给我送个礼,说句好话,我立马写信给顺安城中的老友,打打关系都是可以的,今后发达了我也能跟着沾沾余光...”
卢县令说着又摇摇头,很是惋惜的说:“可惜啊,沈炼不懂为官之道,这天底下官场上哪有他那样做事的,我们的派系里怎么会容得下一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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