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帐出来,耶律岱钦径直回了自己的帐中。
一进帐就命人将腰间的佩环香囊尽数取下,斜斜的往虎皮榻上一躺,合上了眸子。
“二皇子,一直以来,诛杀景朝皇族不都是您心之所向吗?为何刚才在那边大帐,您要那样顶撞大皇子?”
“他替您肃清了障碍——”
耶律岱钦缓缓睁了眼,唇角扬起一丝谑笑,玩味的睨向一旁的近侍。
“忍科,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你是当真没看懂?”
忍科一怔,“还望二皇子明示。”
耶律岱钦将眸光从忍科身上挪开,转而看向了南角。
暗黄色的帐上,挂着一面人脸挂像,神情威严,面容刚肃,右侧鬓角一道长长的疤斜斜的划到嘴角,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紧挨着画像的是一柄钢刀,墨黑色的刀鞘上方泛着一层幽幽的冷光,即便是在昏暗的帐内也是那么的显眼。
“那幅画上的是谁?”
忍科顺着耶律岱钦的眸光看去,又看向耶律岱钦,“自然是二皇子您的爷爷,我们北狄的上一任国君耶律丹!”
“你说的对啊!”耶律岱钦冷冷的盯着那面挂像,似是霎时间变了一个人一样,周身冷戾。
“我还记得,我爷爷被景朝皇帝杀死的那年,我不过才七岁的年纪——”
“景朝杀了咱们上一任国君,杀了咱们无数子民!您为何还要因大皇子杀了景朝皇族而动那么大的怒气!”忍科的语气有些许的埋怨。
耶律岱钦摇了摇头,起身坐到了篝火旁,直勾勾的盯视着橙红的火光,沉声道:“忍科,你知道,屠杀皇族这个恶名,我不想担!”
说罢,他又抬头看向忍科,露出一抹邪笑,“可是景朝皇家,必须杀干净!现在有人帮我肃清了障碍,这便是最好的!”
“我倒正好装一装这极贤的名声!毕竟,咱们以后是要占据景家江山的,这景朝,不比咱们北狄蛮夷,景朝重文轻武,他们的大臣们喜欢仁德的皇帝,我现在有了这个贤名,他日父皇传为于众皇子,我相信,诸朝臣定会侧重于我!”
忍科恍然大悟,“还是二皇子您想的长远啊!您那么多书真的没有白读!”
耶律岱钦摆了摆手,“别拍马屁了,那个山崖边救下的姑娘怎么样了?”
“还在那边小帐里面歇着呢!”忍科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属下这就吩咐人过去看看。”
“欸——回来。”耶律岱钦摆了摆手,随即站起身一把拿过榻上的麂皮大氅往帐外走,“走,这会儿没什么事儿,过去瞧瞧。”
忍科跟着往外走,刚迈出几步,耶律岱钦回身肃色看着他,“吩咐下去,这段日子在外人跟前一律称我二公子。”
“是!”
......
“姑娘,您吃点儿吧!这不是坏掉的食物,那位贵人说了,这叫驼奶茶糊,就是味儿怪了些,却好喝的很呢!”闻蝉捧着那碗粥状物又往景华簪跟前递去。
青娥也上前劝慰,“是啊姑娘!您现在身子这么虚弱,还是得吃点儿什么才好!”
昏睡了这么些天,一醒来早已饥肠辘辘,说不想吃东西是假的,可看着那碗怪味儿糊糊,景华簪实在是没有胃口。
她将碗推开老远,“不吃,我吃不下这么难闻的东西。”
说完,又躺回了榻上,背过了身去,她伸手往胸口处摸了摸,那枚小令牌还在。
霎时,那股忧伤又一股脑的朝她袭来,此刻的大景,她实在是不敢去想已经变成了什么景象,更重要的是,表哥祁鹤的下落,她也无从寻起——
孤舟——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叶孤舟——孤零零的漂浮在海面上,不知归处,没有去向——
“二公子——”
“二公子!”
帐外似乎有嘈杂声,景华簪赶忙又掖了掖那块令牌,起身坐了起来,朝青娥闻蝉招了招手,“你们俩过来。”
三个人刚坐到一起,大帐的门帘子便被掀了开来,一股冷风灌进,激的景华簪不禁打了个冷颤。
来人刚迈进一只脚,那几个奇装异服的姑娘便又上去半跪着说着景华簪听不懂的话。
景华簪审慎的看着,来人看起来似乎比上一个看起来更年轻些,微卷的半长黑发半梳半落,额间也戴宝石抹额,面上一点儿青须都没有,眉目疏朗,肩上挂麂皮大氅,挺拔如松,周身清冽,看起来很是带了几分少年英气的潇洒。
他身后的那个人跟那几个姑娘说了好一些话,那几个姑娘才起身退了出去。
景华簪心里疑惑,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仆人极多,规矩看起来也不少,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商贾。
“姑娘,你的身子看起来似乎已经好多了!”
景华簪还在思索着,那人已然朝她走近,顿身坐到了斜对面的羊皮凳子上。
景华簪心里又咯噔一下,这人的景朝话竟也说的相当不错!
可出于礼节,她顾不上惊讶,正了正身子,朝来人点头示意,“我方才听见外边那些人喊你二公子,是你救了我?”
耶律岱钦看着眼前的人,那会儿急急忙忙派人将她从山崖下救起,他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未走近。
他以为只是个寻常女子,这会儿一看,原来,竟是一个如此粉雕玉琢的妙人,说是仙人也不过如此了!
他淡然一笑,白皙的面颊间绽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颇有些少年气息,“是。”
他头一次这么紧张,在一个女子跟前,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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