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进了荒宅,四下查探了一番。
好大一座宅院!
南北七进,东西五重,大小院落,层层套叠。
来回走了两遍,李伴峰没感知到危险,也没看到半个人影,他回到宅院门前,招呼众人进去。
所有人,包括肖叶慈在内,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宅院,进了第一重院子,众人好奇的四下打量,有人奔着垂花门走了过去。
垂花门后边是第二重院子,李伴峰挡在了门前,吩咐众人道:“立刻找地方避雨,只能在第一重院子里待着,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离开此地。”
和其他院子相比,第一重院子不算大,可房间最多。
这里的房间被称为门房,因为屋子都在阴面,又叫倒座,从东到西,一共三十多间屋子,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肖叶慈很是满意:“这里房间多呀,咱们一人一间也够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能一人一间,至少三人一间,住处必须挨着,有事互相照应,我去四周探探路,你们千万小心。”
说是探路,李伴峰又回随身居了。
“娘子,我应该是走出了贱人岗,但在荒野之中遇到了一座荒宅。”
听过李伴峰对荒宅的描述,娘子慢声唱道:“七进五重,应该是一座亲王的府邸,废弃了这多时日无人打理,相公,你该不会是到了旧土吧?”
到了旧土?
有这种可能么?
还真有。
按照去愚人城的经历,进入旧土的条件是,用特定的速度走过特殊的路线。
连日跋涉,再加上大雨,这群人今天走的非常的慢。
慢,也是一种特定的速度。
而肖叶慈和陆春莹都觉得没走错路,在通往绿水湾的路上突然多了一座荒宅,这很像当初李伴峰不知不觉进了旧土。
李伴峰点头道:“我也担心是到了旧土,之前还有昼夜变化,可走到这座宅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难说这是什么地界。”
“旧土比新地更凶险,相公,今夜不要轻易出门。”
李伴峰思索许久道:“旧土我走过,好歹比那群人知道的多一些,是我把他们从贱人岗带出来的,若是不帮他们走过这一关,岂不等于害死了他们?”
唱机唱道:“相公说的有理,咱家的宅子对相公一向温和,相公出去照看他们一夜倒也无妨,
但相公千万小心,不得已之时,得赶紧回家,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李伴峰答应下来,带上法宝,出了随身居。
洪莹喃喃低语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亲王的宅邸留存至今?”
唱机嗤笑一声:“贱蹄子,又想做亲王夫人了?你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卖了我?”
洪莹默然许久道:“恶妇,我不想提起的事情,不要逼问我,你说话得算话。”
……
深夜,一间小屋里,火堆上烤着湿透的衣衫,肖叶慈靠在床边睡着了。
床是没法睡了,木板糟朽不堪,床上原本还有被褥,用手一扯,直接碎成了烟尘。
好在屋子不漏水,在大雨之中跋涉整整一天,能有个干爽的地方睡上一觉,肖叶慈已经很满足了。
可睡了不到两个钟头,肖叶慈被陆春莹推醒了:“妈,陪我去趟茅厕呗。”
肖叶慈眼睛都没睁开:“屋子里有桶的呀,你将就下吧。”
要是屋子里就这娘俩,陆春莹也就将就了,李伴峰说过,最少三个人一個屋子,屋子里还睡了一个小姑娘。
虽说出身贫苦,但陆春莹跟着肖叶慈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外人的时候难免矜持,只能硬着头皮出了屋子。
雨依旧很大,她也不知茅厕在哪,四下寻觅之间,一个炸雷响起,吓得陆春莹一哆嗦。
不是被雷声吓得,是被闪电吓得。
在闪电的光芒之中,陆春莹在院子里似乎看到一个人影。
“谁?”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声。
院子里没人答应,黑暗之中也没看见有人走动。
是我看错了?
趋吉避凶之技没让陆春莹感知到危险,但她觉得不能在院子里久留。
横竖找不到茅厕,陆春莹在墙角解了手。
“啧啧啧……”
解手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咂嘴唇。
听错了吧,是雨声吧。
陆春莹提了裤子,撒腿如飞往屋子里跑,刚跑两步,忽然听到一阵笑声。
“哼哼哼……”
陆春莹四下望了望,没敢多做停留,接着往回跑,等到了门前,推开房门刚要进去,却发现屋子里没有肖叶慈,没有那个和她们一起睡觉的小姑娘。
她们去哪了?
一名青衣女子坐在屋子里,正在铜镜前梳妆,她背对着陆春莹,唱了一声道:“喂呀妹妹,你一个女儿家,在人家院子里撒溺,当真不知羞臊么?”
陆春莹浑身抖战,连连后退。
她不知这女子从何而来,漆黑之下,也不知这女子是何长相。
咔嚓!
又一道炸雷!
从镜子里,陆春莹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
要不是刚才解决了,陆春莹非得尿在裤子里。
这女子面色纯白,比雪还白。
双眉漆黑,眼梢鲜红,这是一张画出来的脸。
戏子?
陆春莹没有多想,后退两步,迅速离开了这座屋子。
她刚到院子,青衣女子已经追了出来。
陆春莹往左绕,女子堵在左边,她往右绕,走了几步,女子还在身前。
对方脚步比她快!
陆春莹没有慌乱,站在院子里高声呼喊:“恩公,妈,院子里进了歹人!”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
因为屋子里的人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青衣女子摇着水袖来到近前,一字一句唱道:“身为妇人,我得训斥你两句,
一不知羞臊,二不懂规矩,弄脏了我的院子,今天且把性命赔在这里,算作惩戒。”
陆春莹哆哆嗦嗦道:“一泡尿的事情,用得着赔命么?”
“哼哼~丫头,到了我的地界就得守我规矩!你不赔命,伱还能赔什么?”
哗啦!
话音落地,三块大洋被扔在了青衣女子的脚边。
“陪你点钱吧,”李伴峰边走边唱,“这锭银子,三两三,送与大嫂做养廉,买绫罗、做衣衫,打首饰,置簪环,我与你少年的夫妻就过几年!”
青衣女子一怔,看了看地上的大洋,仿佛受了奇耻大辱,冲着李伴峰唱道:“这锭银子奴不要,与你娘做一个安家的钱,买宝库,做衣衫,买白纸,糊白幡,落得个孝子的名儿在那天下传!”
京戏,《武家坡》。
李伴峰这段时间没少跟娘子学唱,正好和这青衣女子对上了这两句。
别人都听不见声音,李伴峰怎么知道院子里有动静?
这就是修为带来的差距,李伴峰是五层旅修,他在屋子里边感知到了危险,一出门就看到了陆春莹往屋子对面走。
她被鬼遮眼了,推开的不是房门,是去往二道院子的垂花门。
等她进了二道院子,无论怎么喊,外边都听不见。
多亏李伴峰跟了进来。
他看了陆春莹一眼,不用多说,陆春莹即刻会意,立刻躲进了角落。
二重院子里响起了锣鼓声,那戏子还要开唱,李伴峰猛然上前,踹了那戏子一脚。
戏子勃然大怒:“你怎么打人?”
李伴峰道:“刚才是文戏,现在该武戏了。”
戏子怒喝道:“武戏还真打么?”
李伴峰笑道:“你这话说的,你刚才让人家姑娘赔命,不也是真要动手杀人么?”
“好,那咱们就亮亮功夫,比比底子!”戏子不知从哪抽出一条花枪,朝李伴峰刺了过来。
李伴峰可以选择躲闪,也可以用镰刀招架,还可以仗着脚步快,近身反击。
可无论他怎么选,最终吃亏的都是他。
因为他用金睛秋毫看过了,眼前的这名戏子,身上绿光闪烁,她根本不是人。
像这种成气候的鬼魂,虚实之间,可以随意切换,李伴峰怎么打都吃亏。
那干脆别打,李伴峰一吊嗓子,冲着戏子大喝一声:“哇呀呀呀,孽障受死!”
这一声吼,吼的戏子浑身麻软,魂魄差点散了。
这还是深宅大院之技,是李伴峰从娘子那里学来的铜锤花脸的唱法,唱功之中有震慑亡魂的手段。
趁着戏子虚弱,含血钟摆冲了上去,她能伤了鬼魂,先在戏子身上开了道口子。
戏子大怒,甩开钟摆,冲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一路后退,绕到了假山后边。
戏子路熟,穿过假山,追上了李伴峰。
而此刻,李伴峰已经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
戏子见李伴峰站在原地不动,怒喝一声道:“你不逃不藏,只等送死么?”
李伴峰笑道:“你不忍下手,莫非是看上我了?”
只要戏子冲过来,李伴峰就有把握把她送进随身居。
戏子晃了晃花枪,亮出了本声道:“哼哼,你一个男人,我能看上你甚来?”
呃……
这声音突然变得好粗犷。
这戏子是男人?
随身居的房门开着,洪莹压低声音道:“你听,适才那是不是醇亲王的声音?”
唱机冷哼一声道:“贱蹄子,你当真还想着做王妃?”
“我记不错的,”洪莹的身躯不住颤抖,“就是他。”
PS:洪莹当初差一点就做了王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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