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黑气在空中弥漫,顺着院墙流下,在我趴过的位置凝聚片刻,再次向下流动。
流动的方向与我下来时的轨迹一模一样。
这是黑袍人养的恶鬼在搜寻隐藏在暗处的术士。
他已经意识到麻驴子只是个傀儡,想要翻盘,必须得找到暗中控制的术士的位置。
我咬破手指,在墙角处画了个简单的替身符,然后贴着地面匍匐后退出十几米。
这符正常是画在符纸上,配合扎纸桐人来使用,帮助施术者抵抗诅咒、镇魇之类的法术伤害。
用血来画也没有什么特殊加成效果,但却可以吸引迷惑对人血肉有着强烈渴望的血饲恶鬼,产生误导效果。
黑气停在了替身符的位置。
麻驴子在我的操纵下再次站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走到黑袍人身前,蹲下按住他,把匕首抵在胸口上。
嘴里不停涌出的血浇了黑袍人一头一脸。
黑袍人突然一拳打在麻驴子的脸上。
拳下发出清晰的骨头碎裂声。
麻驴子整张脸都被打得凹陷下去,仰面摔倒。
黑袍人就那么躺在地上,从袍子底下拽出一支AK47,对着麻驴子连开几枪,把四肢打断,然后转过来向着黑气停滞的位置猛射。
密集的子弹打得墙面石屑飞溅。
弥散的浓烈硝烟味中混杂着淡淡的带着一丝辛辣的血腥。
这是黑狗血的味道。
公鸡血、黑狗血都有破法的效果。
术士随身携带的武器,都习惯性定期用这两种血来浸泡,以加强对神兵、降神之类法术的破防效果。
以前是刀剑弓弩,现在加上了子弹。
陆尘音的喷子子弹也这样处理过。
这样的子弹也同样对恶鬼有伤害效果。
血饲恶鬼凶残暴戾,一旦受到伤害,哪怕是饲主也会毫不犹豫的攻击。
黑袍人没有顾忌这一点,是因为饲鬼必有护身法,恶鬼再狂暴也无法近身。
黑气被削薄得几乎完全散掉,卷起阴风扑向黑袍人。
黑袍人没有理会反噬的恶鬼。
我掐诀再次把麻驴子给操纵活动起来。
他四肢都被打断,已经不能正常行动。
但还能简单动作就足够了。
刚刚躺下的位置旁就是插在地上的那三柱香。
这个位置是特意算计过的。
他一仰头就叼住那三柱香,跟着原地转了个方向,把三柱香戳在了黑袍人的神庭穴上。
围着黑袍人打转却不能近身的黑气嗖一下就顺着神庭穴钻了进去。
黑袍人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扔掉手中的AK47,跳起来不顾一切地狂奔进庄园。
我立刻爬上墙头观察情况。
黑袍人一路狂奔,跑进了一间三层楼的大房。
庄园内外安静下来,只剩下未死的受伤者的痛苦呻吟声音。
我趴在墙头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有一群蒙泰军的士兵端着枪猫着腰从树林里走出来,慢腾腾地摸到庄园门口。
他们没有理会地上的其他士兵,而是先去检查那三辆吉普车,并从第一辆车上抬出一个活着的幸存者。
我仔细一看,居然是赛约。
他身上连点血渍都没有,明显没有伤着,但却全身哆嗦个不停,别说行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士兵们试图让他恢复理智,但竭尽全力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也没有去救其他人,直接开着那三辆吉普逃离庄园。
我一直等到日出东方,才溜下墙头。
旭日初升,阳气大盛,鬼不能行,妖不能现,一切阴邪外术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现在才是验收成果的时间。
我走到麻驴子身旁。
他居然还活着。
但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看到我出现,脸皮微微抽动,眼神从呆滞变得复杂。
他喉间荷荷响了两声,发出微弱的声音,“杀了我,求你了,老神仙。”
现在这个状态,他已经没有救回来的可能,每多耗一分钟,都多遭一分钟罪。
干脆利索地结束他的性命,对他而言是一种仁慈。
可惜,没人教过我什么是仁慈。
“我是个阴脉先生,手上不能沾人命。你还能再活半天时间吧,很快就会结束了,自己再坚持坚持,要是实在无聊,就想想自己做蛇头这些年做过的恶。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不要再遭这种报应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马北方的脸皮揭下来,粘到自己脸上。
这脸皮没经过处理,已经开始腐烂,粘在脸上好不难受,还带着刺鼻的腐臭味道。
我仔细按了按,把脸皮带正,取走匕首,便不再理会麻驴子,转身进入庄园。
昨晚的战斗虽然短促,却相当激烈。
尸体遍布各处,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血腥味。
经过一晚上,原本受伤未死的人全都没了动静。
穿过伏尸处处的道路,进入黑袍人最后逃进去的房子里,循着残留的线香味道,我在三楼找到了他。
整个三楼只有一个大房间,拐上楼梯一览无余。
正南的墙下摆着贡桌佛龛。
龛内有一尊血红色的神像。
供桌上香烛俱全,还横放着贡品。
足有一米半长,看起来像是烤全羊之类的东西。
黑袍人倒在距离贡桌不到半米的位置,最后的动作是拼命伸手够向供桌。
伸出去的手鲜血淋漓,血肉残缺,露出处处白骨。
残缺的血肉处有清晰的牙印。
那是他自己咬下来的。
受到血饲恶鬼迷惑,自身血肉就是最诱惑的无上美食。
黑袍人护身法被破,清楚意识到自己无法抵挡血饲恶鬼的反噬,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逃回这里,想向供奉的神像求救。
只不过他没能成功,倒在了最后一步上。
我站到黑袍人身旁,在空中虚虚点画安魂镇魄符,低声念过度人经,把匕首刺入黑袍人的后颈。
如果用剑就更好了。
可以百分之百复刻普奇方在三理教祖庭道观杀人灭口后的所有步骤。
现在用匕首代替长剑,总觉得不是那么正式。
好在,没人会计较这个。
完成度人程序,我跨过黑袍人的尸体,来到供桌前,凝视着那尊血红色的神像。
那是个慈眉善目的女神。
只是血红的脸,让她的眉目带上了一层凶邪的狰狞。
那红色不是颜料,而是真正的鲜血。
就好像供桌上摆的不是全羊,而是被砍去了脑袋和手脚的人一样。
“无生老母,血莲嫡系!”
我喃喃地说出声。
声音未落,佛像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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