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走后,主任大娘留下,拉着徐慧真一顿夸,蔡全无都能讲的这么好,那被称赞的徐得庸肯定也差不了。
徐慧真有些被夸的不好意思,于是小声道:“主任大娘,实不相瞒,这主意还是徐得庸帮我出的,蔡全无这个人选也是他帮我推荐的。”
“是吗?”主任大娘看着不远处笑眯眯和众人搭话的徐得庸,顿时有些恍然。
上次见面徐得庸穿着中山装和徐慧真一起,她本以为两人有事,可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差点把两人这点事忘了。
她想了想道:“这事你就别往外说了,还是以你为主,毕竟你是小酒馆的私方经理,拥有股份。”
徐慧真笑着道:“他呀也是这么说的。”
主任大娘看出徐慧真神情的不同,笑眯眯问道:“伱和他……成了?”
徐慧真俏脸有点微红道:“不瞒您说,我们都有些意思,就是他奶奶对我还有点……。”
主任大娘脸一板道:“现在是新社会,况且你的条件这么好,她孙子蹬三轮没有正式工作,能找着你这样的是八辈子烧的高香,这事交给我,我去会会他奶奶,看她哪儿高人一等。”
徐慧真连忙道:“先不用,再给他一些时间,若是有需要,我一定找您老,我可一直把您当做长辈。”
主任大娘拍了拍她的手道:“哎,也难为你了,是赵雅丽和你说过吧,若是不行,咱可不能受委屈,咱再找。”
徐慧真愣了一下道:“赵雅丽和说什么?”
主任大娘心里又把赵雅丽数落两句,她笑了笑道:“没事,没事。”
徐慧真道:“一定有事,您必须告诉我,不然我回头问赵雅丽。”
主任大娘没办法,便隐晦提了一些顾虑和流言蜚语。
徐慧真自然一听就明白,她淡淡一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是是是,大娘是相信你的。”主任大娘转移话题道:“赵雅丽的事情按你说的,原则上同意她继续回来做会计,但还是要考察,等会我去和她说。”
徐慧真道:“那公方经理由谁来当?”
主任大娘难为道:“现在公私合营全面铺开,实在没有那么多合适的人选,要不你看片爷怎么样?他也识字……。”
徐慧真打断道:“大娘,让片爷当还不如让徐得庸当呢,他也识字,懂得也多。”
她自然也有一些私心的。
主任大娘迟疑道:“他……倒不是不行,不过他不是咱街道的,还有你们俩要是成了,公、私一家人……,还没有这先例,这事我得向李主任请示一下,成不成得领导拍板。”
徐慧真道:“成,您给问问吧。”
主任大娘道:“那你可不能给我掉链子,识字班一定要办好。”
“您放心。”徐慧真道。
众人散去,小酒馆那边孔玉琴和何玉梅招应,徐慧真走到徐得庸身旁道:“回去?不留下吃饭!”
徐得庸笑着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得先回家让老太太心气顺喽。”
“嗯。”徐慧真点点头,杏眼微动道:“明天就农历三月了。”
徐得庸眨了眨眼睛道:“三月怎么了?”
徐慧真白了他一眼道:“人家想出去逛逛,过年庙会都没去过。”
徐得庸顿时会意道:“得,明个不干活带你去逛逛。”
徐慧真笑吟吟道:“算你识相。”
……
后悔的不止是范金有一人。
晚上来喝酒的徐和声听到众人议论这件事,也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扫盲班会引起区领导重视。
要是当时自己答应,教这些不识字的三教九流还不简单?
领导看到自己表现,那自己的工资待遇很大几率可以提高,一个月也能多几块钱。
哎,早知道自己当初答应好了!
徐和声喝着闷酒,这时候自己可拉不下脸主动申请再当“扫盲老师”。
当时,他可是当着小酒馆的众人没有答应。
没见着好处不答应,现在见着好处就往前冲,这风评一出他这脸也没地方搁。
况且人家要是不答应,他更没脸!
……
徐得庸回到四合院,阎埠贵正蹲在门口看着摞的整整齐齐的煤球唉声叹气。
“咋了,三大爷?”徐得庸随口问道。
阎埠贵看了徐得庸一眼道:“蜂窝煤不好烧,烟多还老是灭。”
徐得庸目光微眯道:“一大爷他们几家不这样吧,找着原因了吗?”
阎埠贵无奈道:“被你这小子说中了,黄土放多了呗,都怪家里的败家娘们和孩子,我都已经多放了一点,他们和的时候又放了一点,一点加一点就多了!”
“哎,得庸,这你有没什么办法补救一下?”
徐得庸摇摇头道:“没辙,您还是费些功夫砸喽再加些煤粉重新做吧!”
阎埠贵叹了一口气道:“唉,只能如此了。”
徐得庸走后,三大妈出来嗫嚅道:“没办法?”
阎埠贵没好气道:“神仙才有办法,败家娘们,从明天开始在家砸煤球吧!”
三大妈委屈吧啦道:“谁知道你多放了黄土,我也只放了一点,而且明天说好带孩子看热闹的。”
阎埠贵道:“看什么热闹,兜里没俩子看也是白看,还是在家干活吧!”
徐得庸回到家里,徐南氏自顾自的做饭,还是不乐意搭理他。
他嬉皮笑脸道:“奶奶,明个就三月了,古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咱下不了扬州,我带您去踏青逛逛吧。”
“不去。”徐南氏拒绝的干脆道:“你以为人都像你那么闲啊!”
徐得庸毕竟是两世为人,若连自己“亲奶奶”的这点逆反情绪都受不了,那也白活了。
他依旧笑嘻嘻的自顾说着今天领导视察识字班的事。
徐南氏虽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徐得庸能看出她在认真听……。
四合院灯火昏黄,家家有本难念的小经。
……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
进入农历三月,春光明媚,正是外出踏青的好时光!
三月三古时称为上巳节,还有个古老的民俗为“祭祀高禖”生育之神。
亦是最早的“情人节”,《周礼·媒氏》记载:“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
而肆玖城有“三山五顶”之说,这些地方是庙会和香会最为活跃的场所。
所谓“三山”指的是门头沟的妙峰山,石景山的天台山,平谷的丫髻山。
“五顶”则是东直门外的“东顶”,永定门外的“南顶”,西直门外长春桥的“西顶”,右安门外草桥的“中顶”和如今鸟巢附近的“北顶”。
这其中属妙峰山的香会最为繁盛。香会实质上是一种民间花会,也就是宋元时期的“社火”,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在民间形成了非常正规化的组织,到了明代,这些结社组织被正式称为“香会”。
而庙会,这时间就属蟠桃会,传说三月三是王母娘娘的生日,地点就在东便门喜凤桥南不远处的蟠桃宫(如今已无存),全名叫“护国太平蟠桃宫”。
从农历三月一日到三日,崇文门一带都是人山人海。
徐慧真想逛逛的也是这个“蟠桃会”。
徐得庸来到徐慧真家,徐慧真正在屋里给小理儿换上了新的小衣服。
小理儿似乎也知道要出去,一直咧着小嘴“咯咯”笑着的淌哈喇子。
徐慧真收拾妥当后,抱着理儿坐上了徐得庸板车,宛如一家三口似得出了门。
徐慧真路上笑着和熟悉的人打招呼。
他们走后一些人不禁窃窃私语:“嘿,这南锣鼓巷来的蹬三轮小子运气真好,竟然被徐慧真看中了,以后啥也不愁喽!”
“可不是,一步到位。”
“我们家铁头也不差,徐慧真怎么就没看上呢?”
“拉倒吧,你们家铁头长得和歇了虎子似的,还好意思说,听说之前的范金有还有经常来的徐老师都对她有点意思,人家愣是没瞧上。”
“挑花的,捡丽的,最后选了没皮的!”
“嘁,那是没皮吗,人家长得最俊最年轻……。”
……
众人八卦一阵也就散去。
一小时后,一个老太太从公交车上下来,遇到一些带孩子遛弯差不多年纪的老人,便上去打听小酒馆的事,说到小酒馆自然就会提到徐慧真……。
……
徐得庸带着徐慧真娘俩顺着前门大街来到崇文门,从这里至蟠桃宫前,沿护城河南岸设有一溜儿茶棚、货摊。
庙会上打把式卖艺的、变戏法儿的、摔跤的,各色应时小吃、各种日用百货,应有尽有。
“哎,糖瓜、糖瓜哎嘿……。”
“烧饼,麻花……。”
……
喧嚣声,各种吆喝声,仿佛一副新时代的清明上河图。
徐得庸将车放在停车点,两人顺着护城河岸向里面走去。
路上他从徐慧真怀里接过小理儿,徐慧真顿时解放了,东瞅瞅西逛逛,不时买点零嘴给徐得庸吃,开心的像是个小女孩一样。
小理儿的眼睛不够用,不时看着徐得庸吃东西,馋的淌哈喇子,很快又被其他的吆喝声吸引,小脑袋扭来扭去“孤勇者”。
很快小家伙便被五颜六色的风车吸引。
风车是用高粱桔扎成骨架,以彩色纸条装成圆形的纸风轮,风一吹纸轮转动,带动小竹棍敲响小鼓,发出巴巴的声音,有四轮四鼓的;有两轮两鼓的,也有十轮十鼓的。
周围围了一圈舍不得离开的小孩子。
“啊啊啊……。”小理儿眼睛瞅着叫起来。
徐得庸笑着道:“哦,你想要啊!”
“啊啊啊……。”小理儿急得小手捏他的脸。
徐得庸停下,在周围小孩子羡慕的目光中,花了五分钱给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小理儿握在手里瞅了瞅,然后直接上嘴。
嘴里吃着东西、俏脸鼓鼓的徐慧真见此,一把给拿开道:“她这么小,不会玩,你给她买这个干嘛,给我!”
“啊啊啊……。”小理儿对妈妈很有意见。
徐慧真玩嗨了,笑嘻嘻自己拿着玩,看到卖风筝有点娇声道:“我要放风筝。”
徐得庸笑着摇摇头道:“这玩意回去我自己就能做。”
“等会我就想放。”徐慧真扯了扯他衣袖道。
徐得庸见她难得露出小女儿态,只好道:“好吧,我给买。”
卖风筝的有很多种,有大小沙燕的,长蜈蚣的,人像的,最好看的是黄天霸的,最便宜的是小屁帘儿,用来打发孩子,花不了几个钱。
徐慧真选了一个大沙燕的,挂在徐得庸手臂上。
两人很快来到蟠桃宫前。
蟠桃宫庙会特有个老风俗是“拴娃娃”。
旧时京城人求子“拴娃娃”者众多,人们手腕缠红绳,到蟠桃宫东配殿,献上香资后拴住一个殿前摆放的泥娃娃带回家,与子结缘,以求来年添子孙。
可惜,这些热闹的情景,随着明年停办庙会,都看不到了。
明年蟠桃宫庙址会改为眼镜厂,八七年因修建东便门立交桥蟠桃宫被拆除,原址尚保存有“护国太平宫碑”一座。
徐得庸看着一幕,这些岁月日子苦节日多,也许就是为了用其中欢乐,中和其中的苦吧。
人们对于欢乐总是记忆尤深,于是,便有了“盼头”。
现在吃饱喝足了,谁还记得那么多节日?连过年也都没味了……。
逛了一圈肚子饿了!
自然要吃点东西填一填!
徐得庸看到有推着个四个小咕噜的车,一头是火炉子和一口锅,锅上方的货架上灌满了煮熟的肠子,作为幌子吸引吃客。车的另一头是个自制的木玻璃罩,里面放着碗筷和作料,摊位前有长板凳。
这玩意叫羊霜肠,就是羊肠子灌羊血,又叫“穷人美”,很便宜,花不了多钱又能吃到荤腥了。
徐慧真一路吃的差不多,也不愿吃这玩意,徐得庸则坐下来想要尝一尝。
摊主便心领神会地道:“您来碗!”
得到肯定答复,用小铁勺轻轻一搭从锅里捞出羊霜肠撂在案板上,用刀切成圆片放在碗里,再舀一两勺汤,然后放点辣椒油,麻酱汤,香菜末,蒜泥等作料:“得嘞,您吃去吧!”
徐得庸道了声谢,慢悠悠吃起来,旁边徐慧真抱着小理儿说话,小理儿只能嘴馋的能看不能吃。
周围裹挟着真实如旧照片般的交织,不过此时一碗烟火。
世事沉浮,折字为安,当时只道是寻常……。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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