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提前。
连接着旧大陆、班塔安群岛、南大陆的第一环流带。
天上游鱼成群结队，倒影出深海景象的庞大珊瑚云，遮蔽了本就有些暗淡的星空，像是让整个世界都沉进了海底。
随着物质世界进入潮间带，珊瑚云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已经快要成了水手们习以为常的超自然现象。
这时，海面上出现的东西却要比成因不明的珊瑚云更加离奇。
铃铃铃.
马铃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
雾气朦胧的波浪之间，竟然出现了两列挂着橘黄色马灯的马车，正在从南向北踏浪而行。
每一辆宽大的豪华马车都由六匹高头大马牵引，共计七十二辆马车上的几百匹大马全都长得一模一样。
同时抬脚同时落地，动作整齐划一，像是在共用着同一个大脑。
源质潮汐滚滚而来，在准零级圣遗物【全知之钥】神奇的超凡能力作用下，转化为坚实的力场阶梯和源源不绝的强劲动力。
车厢里载满了远超普通货船船舱容纳极限的粮食、鲸油，速度却要比正常马车在陆地上全速行驶时还要快。
虽然没有多少防护力量，几十辆马车上一共也只有不到百人的驭者看守，但仅仅是这种超强的机动性就已经是最强的防护。
那些航速只有区区几节的其他武装商船、海盗船想要追上他们抢走货物，怕是连尾尘都吃不到一点。
这支来自【全知之钥】的车队，就跟北海帝国正在为“三角贸易”专门打造的飞剪船一样，单凭速度就可以改变物质世界的航运历史。
无需任何武备，无需超凡能力，也能随随便便就飙到14节，26公里每小时，没有任何一艘海盗船能追上它们。
所以只有一艘加装了奇物船首像的重装巡航舰【珍珠湾号】，跟在队伍后方负责压阵。
上次打北海保卫战的时候，北海帝国收获了大量的海怪尸骸。
富含灵性的海怪骨骼都是上好的奇物材料。
匠师们批量生产的奇物船首像，统一具备的基础能力中就有【射水喷流】，可以最大限度利用洋流提升速度。
两者配合，万无一失。
只不过，有一种情况却是例外。
那就是被人提前侦测了预定航线，提前守株待兔悄悄埋伏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位于车队前方大约一海里的地方，就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团雾。
如果穿透一层雾气构成的屏障，就会看到团雾内部一支黑压压的风帆舰队，采用前桅、主桅风帆抵消风力的帆船制动模式，早就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每一艘战舰的主桅上都挂着一面曾经属于卡斯蒂利亚王国，现在属于比利牛斯帝国的海军军旗——勃根地血十字旗。
同时还挂着无敌舰队的军团战旗，说明他们是来自比利牛斯帝国无敌舰队的一支分舰队。
担任远洋舰队旗舰的一艘四级名义战列舰【十二使徒号】的船长室里，负责执行这次任务的军官们纷纷围在了书桌前。
“报告司令官，目标距离我方还有一海里，即将进入包围圈。”
“报告，侦查兵的海鸥信使汇报，北海帝国除了派出一艘重装巡航舰护航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护卫力量。
这和先前两次远洋运输的配置一样，没有出现意外情况。”
“司令官阁下，我的【气象权杖】还能一次性维持三个小时，完全可以满足作战需求.”
一群帝国军官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看起来已经明显褪色，起码有几十年历史的老旧航海图。
但普通的纸质航海图远远不能与它相提并论。
除了简陋的线条能让人勉强看清是第一环流带之外，还实时投射出一整片海域的立体画面。
可以放大、缩小，就连一只划过天边的海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在航线上还贴心地标注出了敌我双方的名字、称号、军团、阵营归属.堪比一个综合作战信息收发平台。
这是大航海时代开启后，卡斯蒂利亚冒险家们第一次踏上第一环流带后绘着的航海图，也是一件战略级的一级圣遗物【亨利航海图】。
卡斯蒂利亚王国当了上百年海权第一强国，底蕴实在是太过强大。
如果当初那位开启了大航海时代的亨利王子，拥有拜伦现在的职阶，那半神晋升仪式【世界变革】，借着大航海时代的开启同样可以轻松完成。
影响力不言而喻。
船上的舰队司令，四阶英雄级炮术专家【人形炮台】佛朗哥·巴蒙德放下手中的黄铜望远镜，对着窗外冷冽一笑：
“自从尼德兰王国的自由石匠会共享了情报之后，我们的情报系统就注意到了北海帝国的运粮队伍。
经过两次摸排后，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这些湾民当海盗当久了，真的以为这個世界上只能他们抢别人，别人却不敢来抢他们？
我们的珍宝舰队在那个海盗皇帝手里全军覆没，这次我们先提前收回一点利息。
让这个海盗民族尝尝我们比利牛斯帝国无敌舰队的厉害！
我的副司令安东尼奥将军，立刻发动【气象权杖】改变风向，狮子捕猎野兔也要用尽全力。”
“遵命，司令阁下。”
副司令官安东尼奥准将敬礼领命，掌心中浮现出一柄虚幻的蓝色权杖，在航海图上轻轻一点。
四阶英雄级【航海家】的核心职业能力是【气象权杖】，可以操纵洋流，甚至足以在短时间内改变战场上的天象状况。
而且有了【亨利航海图】帮忙，航海家的能力被大幅强化。
能通过这张航海图消耗最少的灵性操纵外界的天象，航海图上什么样，现实世界中就会变成什么样。
基于这一点，他才敢放下豪言支撑三个小时也没有问题。
轰隆隆.
这片海域头顶的珊瑚云中顿时雷鸣阵阵，海风随即就被扭曲成了东北风，本来笼罩在舰队周围的团雾也瞬间消散一空。
“打开炮门，装填灼热弹。
目标：北海帝国的护航战舰，全舰队集火，开炮！”
【人形炮台】佛朗哥·巴蒙德的命令响彻了这片海域。
当北海帝国的远洋车队和负责压阵的那艘重装巡航舰发现敌人的埋伏时，已经来不及反应。
刚刚敲响警钟，就看到前方摆成口袋阵型的二十艘战舰，侧舷炮焰在夜色中接连明灭。
轰！轰！轰！轰！轰！
数百道赤红的火线划过夜空，大部分在【珍珠湾号】船首像射水喷流提供的瞬时高机动前突下落空。
但这可是舰队集火，即使只有少量灼热弹落到舰身上，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橡木船壳被轻松洞穿，烧红的炮弹在下层火炮甲板飞速弹跳，将晚上正在这里分成三队轮流休息的士兵全都炸成惨烈的焦臭血雾。
然后又从船身的另一侧射出，在船壳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大洞，沿途引燃了大片的可燃物。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刹那间就充斥了整艘战舰。
战争来的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
过去两个国家没有直接宣战的时候，就算是要劫掠对方的商船，也是以私掠者或者海盗的身份进行。
大海上没有任何海盗船是对标三级战列舰的重装巡航舰的对手，这种护航配置没有任何问题。
坏就坏在第一次！
这是比利牛斯帝国第一次以正规海军的身份，出动两位四阶英雄和一级圣遗物，就为了伏击北海帝国的海外补给线，想要饿死他们。
当然，比利牛斯帝国一方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违国际准则和骑士精神。
因为教皇已经划定了宗教战争的阵营，刚刚伊莎贝拉一世女皇又签署了《贸易优先法案》。
等他们靠着一级圣遗物遮掩，干完这一票，明天比利牛斯帝国自然会向北海帝国正式宣战。
那个时候他们说不定还不知道自己的运输车队已经没了呢。
“开启军团称号能力：不败旌旗！
全舰队自由射击，寻机接舷，给我打崩敌舰，俘获那艘重装巡航舰和所有海上马车。”
【人形炮台】佛朗哥·巴蒙德话音刚落，这一支无敌舰队的分舰队头顶便升起一面虚幻的军旗，猛然扩散出一道血色波纹。
无论是马车上的驭者，还是已经遭受重创的【珍珠湾号】士兵，在接触到这道波纹的瞬间，立刻意识到袭击者的真实身份。
恐慌飞速蔓延。
“无敌舰队？！”
“我们不可能赢。”
“救命.”
本来推开同伴尸体，正要开炮反击的炮兵们在惊叫之后，只感觉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站在了不可战胜的巨龙面前。
这就是“无敌舰队”的称号特效——不败旌旗。
效果：“如果双方实力悬殊，只要看到无敌舰队的旗帜，士气便会迅速崩溃，不战而逃。
哪怕实力相当，也会出现丧气的负面效果，战斗力大打折扣。
而舰队中的本方士兵在战斗时，则获得额外的士气鼓舞，战斗力大幅增强。
这种效果看起来并不太超凡，却让卡斯蒂利亚陆战队在打顺风局的时候所向披靡。”传说中，当无敌舰队以传奇战舰【至圣三位一体号】为旗舰集结，组成这个世界上最庞大，也最强大的风帆战舰舰队时。
还能激活【不败旌旗】更加强大的超凡形态。
只是自从大航海时代开始以来，还从来没有哪一个国家配得上这一种待遇。
所以“无敌舰队”的真正形态只有传说，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直到目前为止，无敌舰队也始终都是无敌的存在。
除非这支舰队能迎来一次整体性的大溃败，否则这个“无敌”称号将永远属于卡斯蒂利亚人，属于比利牛斯帝国。
这一次突袭，无敌舰队的名号依旧实至名归，以多打少，不光瞬间打崩了防卫，还打崩了湾民士兵的士气。
轻轻松松就解除了这支海上车队的武装，自身毫发无伤。
两艘巡航舰一左一右扑向了已经千疮百孔，满是焦臭味的【珍珠湾号】。
在行动之前，【帆船收藏家】莫尔顿·格雷就专门叮嘱，让舰队司令官给他带回一艘重装巡航舰做研究。
“我要从内到外，仔仔细细研究重装巡航舰的每一寸身体，洞悉它在北海保卫战时大放异彩的秘密。
刚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美人儿就要属于我了，实在太美妙了，啊哈哈哈哈.”
【人形炮台】佛朗哥·巴蒙德回想起那位传奇匠师的声音、表情就感到浑身不适，觉得这个帆船痴汉比原来更加疯狂。
“准备抛钩，跟我接舷。”
无敌舰队通常采用墨守成规的接舷战术，冲撞敌舰，在强行登舰后进行肉搏，然后夺取敌国船只。
本质上是当今世界天下第一的陆战队。
造船工业虽然平平无奇，但超凡者的数量和质量天下第一，无论是海战还是陆战都打遍天下无敌手。
到了接舷战的时候，没有人觉得这场轻松愉快的劫掠作战，还会出现任何意外。
但在其中一艘准备接舷的巡航舰上，一个面目平平无奇的大副尉官脸皮微微波动了一下，努力收敛眼底的怒火，在心中祈祷：
“拨动时代经纬的历史修正者，一切变化的起源，最终的万物归一者，圣拜伦陛下。
您忠诚的眷族【变形怪】雷蒙向您汇报.”
这个外表是比利牛斯人的大副，实际不是别人，却是那位传说中的冤种【倒霉鬼】雷蒙。
称号能力：“会让同族的直接上级和相关组织倒霉，共性越强杀伤力越强，职阶越高影响越小。”
他听从【血红威士忌】阿尔弗雷德的建议，在拜伦出发去往真理回廊之前，就将“清水汆珍珠”和“金板烩红虾”两道名菜献给了两位王后。
于是在枕边风的神奇魔力下，拜伦没有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把这个“灾星”带到东大陆，丢给某个难搞的旧神教会。
而是就近安排到了帝国情报部，负责东海岸大区。
雷蒙靠着只要拿到其他族群一滴血，就能完美变成其他种族的变形怪能力，可以去去尽情祸害别人。
这次的身份就是无敌舰队中，巡航舰【枪乌贼号】的大副。
可惜在这次行动之前，除了舰队司令和他的核心幕僚团之外，谁也不知道具体的作战目标。
就连大部分战舰和水手都是从互不统属的分舰队中抽调而来。
等【倒霉鬼】雷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珍珠湾号转眼就被打崩，船上少数的幸存者也因为巨大的实力差距心灵崩溃。
在被【亨利航海图】封闭了战场之后，他们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
雷蒙也不敢暴露，无法通过律法网络传讯，只能借助来自高位格存在的强大信仰网络临阵拜神！
要知道，即使是半神也只能在一个大陆范围内响应祈祷，拜伦却能借着【圣灵】三位一体的位格，在全世界范围内响应祈祷。
每一个得到过他回应的信徒都无比坚信，这就是唯一神造物主的明证！
“知道了。”
听到自家主君兼主神从容不迫的回应，雷蒙顿时心中大定，看向身边的“同僚”眼神幽暗：
“湾民族群在陛下的带领下已经无限接近人间至高。
竟敢对我们不宣而战，还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这一次要是让你们跑到一艘船，我就不配叫【倒霉鬼】雷蒙，这次我将踩着你们的尸骨，晋升成为四阶冒险家。”
没有让他等太久。
一只谁也看不见的渡鸦以世界边缘为中转，振翅落到了【珍珠湾号】被打折一半的主桅上。
双目冷冷看向这支小型的无敌舰队。
“我之前跟圣伊莎贝拉交往不多，但相处还算融洽，打倒木偶王路易的时候都还是合作关系。
这位女皇陛下翻脸的时候也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呢。
本来无畏舰舰队还没有成型，我不想让人类本身的力量产生太多内耗，却让你们误以为我只会做生意？
现在确实应该让你们清醒认识到，谁才是这片大海真正的主人。
你既然要战，那我就奉陪到底。”
还没等两艘巡航舰开到【珍珠湾号】身边，海面上就突然青光一闪，又出现了一艘悬挂着北海帝国军旗的重装巡航舰。
显然，不是只有无敌舰队才有军团称号。
北海帝国这一支全员都是由重巡组成的“破交舰队”，在第一批五艘重装巡航舰下水的当天，就已经得到军团称号特效：【无限制狼群】。
“重巡的基本属性是：单挑无敌。
能打过它的跑不过它，能跑过它的打不过它，大多数是既打不过它也跑不过它。
既可以配合‘舰艇机动战术’，将敌人化整为零，拉到自己最擅长的战场上。
也可以仗着全重炮配置充当战列舰，去跟任何一国的舰队硬碰硬。
而特效【无限制狼群】能在整支破交舰队中构建专属的狼群网络，除了通讯之外，还能在一定范围内隔空召唤同伴提供火力支援。
以自身为定位，将五百公里范围内的其他友舰传送到自己身边，构成一支组织严密的嗜血狼群。
这才叫捅了狼窝，打了一个，来了两个，打了两个，来了四个
如果某个国家在自己的海上交通线上发现了一艘重装巡航舰，那意味着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无数重巡爬满他的家。
重巡不满百，满百不可敌！”
嗖！嗖！嗖！嗖！
好像是被头狼嚎叫声召集而来的狼群。
以已经被打残的【珍珠湾号】为中心，一艘又一艘杀气腾腾的重装巡航舰降临到了海面上。
看着第一艘重装巡航舰出现的时候，他们虽然诧异北海帝国的反应速度，以及这种远距离投射支援的手段，却依旧不以为意。
觉得这应该只是个例，以他们的军力配置，轻伤打个两三艘重巡不是问题。
但当第二艘出现的时候，他们的态度就谨慎了不少。
等到第三艘、第四艘第三十一艘出现时，一道凉气已经从脚底冲到了天灵盖。
嘶——
蒸汽战列舰跟一开始的风帆战列舰差不多，自持力实在太薄弱，在建设起由补给点构成的海上长城前，都不适合在距离本土太远的地方作战。
想要长期巡曳海疆和切断敌方的远洋补给线，重装巡航舰依旧是海军的不二选择。
所以他们即使已经开建无畏级蒸汽战列舰，但重巡的造舰计划也从来没有停下过。
在当初打盗国之战的时候，就已经足足有52艘。
到现在，当初的整支珍宝舰队大多都已经采用削甲板的方式改造成了重装巡航舰。
加上全新建造的战舰，“破交舰队”的战舰总数量已经超过了八十艘！
出现在这里的，就是五百公里范围内的全部重巡，其中主力来自海盗城黑帆港的海军基地。
只能说无敌舰队选择的伏击位置不是很好，在“无限制狼群”的覆盖范围内发动袭击，跟直接袭击军港差别不大。
拜伦透过渡鸦的眼睛，将一切尽收眼底。
“只要用【无限制狼群】把我的破交舰队撒在第一环流带、蓝宝石海、天球环流带上，就能牢牢扼制住白银大陆和殖民地的交通咽喉。
就算教皇人为划分了一条‘教皇子午线’，让比利牛斯帝国跟我平分东西半球又有个屁用？
我控制了主要航线上的海上长城，就能让所有正教联盟的商船有来无回。
进而操纵国际市场，影响各国各派系利益集团的政治倾向，以‘非暴力革命’的形式主宰一国乃至多国兴衰。
控制了海上要道，就相当于控制了世界贸易！
控制了世界贸易，就相当于获得了世界霸权！
获得了世界霸权，就相当于加冕了海权霸主！
用同样的方式掌控第二环流带和第三环流带。
那个时候，我就是整个【厄喀德娜大三角】上的无冕之王，是巨龙王庭、百兽乐园、真理回廊唯一的至尊！
这下我算是师出有名了。”
对面旗舰上，【人形炮台】佛朗哥·巴蒙德看着眼前的反向包围圈，忍不住身体一抖。
“这是怎么回事？情报里为什么没有说过重装巡航舰会有这种集结能力？”
身边的军官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最终回应他的是三十一艘重装巡航舰，双层火炮甲板：30门32磅加农炮、26门42磅卡隆炮，共计1736门重炮的愤怒咆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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