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中的人,每三日与芳晓在熙春堂小厨房内,于子时时相见。然这次,却迟了两刻钟,且说不上两句话就要离开,沐熹让他查的事情,也推说未查明。让芳晓颇为疑惑。
第二日一早,芳晓将此事告知给沐熹后,道,“娘子说,他会不会已经被皇后发现了?所以过来糊弄咱们?”
沐熹蹙眉思考,“他在意的人还在咱们手中,即使是白氏也不敢去咱们家庄园明抢出来。而且,他应该不敢让皇后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他辛辛苦苦把人找回来却一直瞒着皇后,若是可以被皇后接受的人,为何不寻求皇后的帮助?即使皇后不愿出力相助,让皇后知道其存在,又有何不可?可他却把人放在那不起眼的庵堂中。想来,这人的存在,于他和皇后之间,是个秘密。所以暂时,他应该没有将咱们抖出去。但,他也一定没有与我们说实话。”
“是,以他在椒房殿内的身份,皇后对缪才人是个什么安排,怎会不知道?兴许很多事情就是他替皇后办的。”
“他不肯说,咱们就逼他说。”沐熹说着抬起了脸,转向静候的芳晓道,“去找冯氏,让她在宫内寻个刚死了不久的宫女,剁下一只小指。下次你俩见面时,交给他,叫他想想清楚。”
“是。”芳晓低头应下。
这时,有人敲响了殿门,芮晓探身进来,道,“贵妃,菡晓姐姐来了。”
听得菡晓过来,沐熹与芳晓一扫方才的阴郁,都笑了起来,“快让她进来。”
“是。”芮晓闪身出去,让与菡晓进来。
菡晓在殿门前笑嘻嘻地福了个礼,便快步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好几日不见娘子,又想得很呢。”
“瞧你嘴甜的,快过来坐。”沐熹热情地招呼菡晓。
菡晓走到沐熹书桌前,跪坐下来,道,“菡晓过来,一是给娘子请安,二是,冯司制有件事托我告诉娘子。”
“哦?”沐熹与芳晓两厢看看,道,“最近没什么事交付于她,她却有事要与我说的?”
菡晓道,“上回娘子中毒,让冯司制帮着弄了许多鱼虾,娘子可还记得?”
“嗯,记得。”
“掌制芙蓉说,为了不给其他三司发现,她特意找了个司膳那边从来不往来的商贩。可昨日芙蓉出宫采买,遇见那个商贩,那人告诉她,也有个宫中女官向他买大量的鱼虾。”
“哦?这么巧?找的同一个人?可那人怎么知道是宫中女官?芙蓉和他采办时漏了自己身份?”
“四司在东西两市采买,很是惹眼,所以那商贩没多久就知道芙蓉是宫中女官了。而他说,那个来向他采买的女官,就是芙蓉的同伴,芙蓉和他对了一下,发现那人正是章司膳手下的掌膳小章氏。后来芙蓉悄悄注意着这小章氏,她们用的法子和上回芙蓉用的差不多,都是瞒报,混在别的物件中。而这些鱼虾,最终并未进入膳房仓库,去了哪儿,冯司制和芙蓉没跟到。不过……”
“不过,”沐熹打断道,“这宫里能使唤得动司膳的,又有独立小厨房能处理这些鱼虾的,除了皇后还有谁?”
“是。”菡晓点头称是。
沐熹看着芳晓,脸上带着些嘲讽笑道,“看,又一条,这事他敢说不知道?”
芳晓点头称是。
沐熹又道,“两日后,我与你同去。你安排一下。”
“是。”
…… ……
两日后,子夜。沐熹换了一身宫女服饰,随在芳晓身后,踩着点,躲过一路路巡夜的内侍,来到了熙春堂。
漆黑一片的小厨房内,沐熹借着月光,环视了一圈,静候那人的到来。
只这次,离约定的时间,又晚了三刻钟,他才姗姗来迟。
甫一踏入,见着屋内还有一人,他就立时愣住了。
沐熹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把脸映在月光下,“如龄掌事好大的架子,让我在这冬夜里,等候多时。”
此刻,在沐熹面前惊诧地不会动弹的人,正是皇后的近身,椒房殿掌事:如龄。
如龄噗通一声跪倒在沐熹跟前,似乎知道沐熹此来绝非善意。她定了定神,道,“贵妃万安。”
“万安?呵呵。”沐熹示意芳晓将门带上,自己则绕着如龄走了一圈,“我本以为,有了掌事的帮助,我是可以万安。可如今看来,掌事却一点都不希望我安呢。”
“婢,婢子不敢。”
啪得一声,芳晓打了如龄一个狠狠的巴掌。
如龄被打得有些懵,随皇后入宫这些年来,就再没有人打过她,如今却在这里被打了。如龄捂着脸,愣愣地看着沐熹。
沐熹冷眼道,“拿那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就打算蒙混过去?我问你,皇后从宫外买那么多写鱼虾是要做什么?”
似雷轰顶,如龄想不到沐熹能知道这个,这件事从头到底都是亲信所为,沐熹怎么能知道的?
沐熹瞧着如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道,“说还是不说?”
跪坐在地上的如龄,牙关绷得紧紧的,似一定要守住皇后的秘密一般。
沐熹冷哼一声,旁边芳晓丢下一只锦盒,示意如龄打开。
如龄将信将疑地拾起盒子,抬头看了看沐熹和芳晓,才慢慢挪了身子向着月光,打开了盒子。却冷不丁看见了里头血淋淋的一根断指,啪的一声扔了盒子,睁大了眼睛捂着嘴,不敢尖声叫出来。
可如龄冷静了片刻,复又探身过去看。忽然,她眉头松了,冷静下来,向沐熹道,“这不是那孩子的,贵妃休要诓我。”
芳晓惊讶,如龄居然认得出?转头看向沐熹。
沐熹心里也咯噔一下,但面上却未漏出,还弯了嘴角,道,“掌事好眼力,能瞧得出这是宫女的断指。”
得到沐熹的肯定,如龄松了一口气,道,“贵妃没有选好人,这人的手,甚是细嫩。而那孩子一直过着凄苦的日子,怎会有这般皮肉。想来贵妃一时着急,寻不来粗使宫女的断指。贵妃还是心善,找不到死人,就该找活人去。”
沐熹道,“的确是一时情急才想得这么一出。但即使有可能露出破绽,我也不会用活人断指,倒不是我心善,逼到一定地步了我自然下得了狠心。而是你不配,你不配我这般着急狠心,不配我造一份孽罢了。”
说着沐熹转了个身,又望着如龄道,“但看来,下回,我必须得带一只那孩子的手掌来,掌事才肯说实话。”
如龄又紧张了起来,铁青着脸瞧着沐熹。
“以为我不敢?我养着她可不是白费粮食的,我总得从你们二人身上得到些什么,才不枉费我如此周章把她弄来。”沐熹一步步逼近如龄,道,“掌事想清楚了,是要你二人的性命,还是要成全对皇后的忠诚?”
如龄低下头静默着不回话,眼神死死地盯着脚前的地。
沐熹能瞧出她内心在挣扎,决心再刺激她一下,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些日子来,你也没告诉我什么重要的消息,就此打住,回头还来得及?然后心存侥幸地觉得我也许不会难为你那小娘子?”
如龄的眼皮跳了一下。
沐熹接着道,“可你觉得皇后会相信你,只单单拿一两条无关痛痒的消息来糊弄我?在她心中,我是那么好骗的吗?何况,背叛一次是背叛,背叛十次八次也一样是背叛,从你告诉我第一条消息起,你就已经站到了皇后的对面。即使你现在止步,即使她信你没告诉我什么大事儿,你觉得她还会像以前那样信任你?还有,你觉得我会如何处置那孩子?不需要多做什么,我只需把她往皇后跟前一扔,把她的身世如实地告诉皇后,你猜,你忠诚维护的皇后会如何对待你?当皇后知道你从一开头就在骗她,还骗了她这么些年,你想想蓝苹,再想想栗榕,你觉得她会如何处置你和那孩子?你的存在,你的用处,能否抵消掉她对你的欺瞒,对你泄露消息的愤怒?”
如龄的眼神开始慌乱。
沐熹很满意见到她这般表情。“继续与我交易,我不敢保证什么荣华富贵。但我知道,你若是想此刻终止与我的协议,我定会让你和那孩子即刻丧命。”
如龄听至此,痛苦纠结地闭上眼。沐熹说的没错,她已经背叛了皇后,虽是一些无关最后决断的消息,但沐熹已经知道那些鱼虾,利用这个,自然能造成她已完全背叛皇后的场面。她服侍皇后这些年,自是知道皇后脾气的,这些事情被皇后知道,她和珍琴,一定没有活命的可能。但如果听沐熹的,她,该是至少能保住珍琴的命吧。
要不要救珍琴?她值不值得自己背叛皇后?
往事一幕幕流转在如龄眼前,她想起了那个好看的男子,想起他的戏文歌声,流波身段,她是如此地痴迷于他,爱恋着他。她又想起了皇后下令,那男子被乱棍打死于她面前,大片大片血污下,他向她微笑。她还想起了她费劲心力,几乎丧命,生下的珍琴,才出生,就会向她微笑的孩子,她笑得与她父亲一样好看。
如龄投降,正经地拜下,向沐熹重重磕了个头,“婢子,全凭贵妃差遣,但求贵妃保全吾女性命,婢子感激不尽。”
如龄跟前,沐熹受了这一拜,舒了一口气,月光照亮了沐熹脸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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