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比能站在草原丘陵之上,他望向南面连绵不断的群山,举起马鞭指着山岭上的长城,对众人说道:“大好中原,却被汉人占着,我等上天眷顾的子民,却只能在大草原上风餐露宿!”
“但天道有常,汉人不会一直受上天护佑,如今天下大乱,正是我等进取中原,将汉人踏于脚下的大好时机!”
“大草原是我们的祖地,但中原的土地,也不该由汉人独占!”
“我草原百万健儿,难道就要世代被这道墙挡在外面吗?”
他这次带着数十鲜卑大部族族长出来,接近到长城的附近,便是为了给众人表明自己入关的决心,这些族长都是支持柯比能的主战派,如今听后都是轰然出声道:“不能!”
柯比能高举马鞭,“墙那边的,是什么?”
众人喊道:“是卑鄙软弱的汉人!”
“是汉狗!”
“是我鲜卑人刀下的牲畜!”
柯比能再次挥手,“墙那边的,是敌人!”
“诸位,只有杀光他们,奴役他们,才能将我们鲜卑的种子,洒遍这块大地!”
“如今晋国在行事阴险,不仅纵兵偷袭我们腹地,更改乌桓匈奴等部族祖制,将其强行变成汉人,这样下去,迟早会轮到我们鲜卑!”
“我们已无退路,难道甘心成为汉人的奴隶吗?”
众人纷纷大吼起来,“不能!”
柯比能拉出身边的人,对众人道,“各位,这是乌桓的能臣氐!”
“乌桓十年之前,还是强盛一时,结果被汉人的财货收买,变成了他们的狗,将自己部族的牛马女子献给汉人谄媚,乌桓诸王纷纷投晋国,实在是丢了他们祖宗的脸!”
“当然,乌桓之中,也有看清晋国险恶用心之人,便是能臣氐!”
“他带着数万部族,冒着危险离开乌桓,来投奔们,向我们求助,去解救乌桓族人,拯救他们的未来!”
“我鲜卑乌桓虽然前代时候,部族之间多少有所龃龉,但如今生死关头,所有的胡人都应该团结起来,共同对付汉人这个最大的敌人!”
众人听了,更是纷纷出声响应,能臣氐也趁机吼道:“各位鲜卑兄弟们!”
“汉人实在是太过无耻了,有他们在,我们世代都会受其威胁!”
“我们在关内过得惨啊,汉人占据了最肥沃的地方,我们乌桓只能放牧牛羊,然后和他们换取生活必须之物,还要受到他们盘剥!”
“我们二十头羊,才能换取他们一口铁锅,这公平吗?”
众人齐声怒吼,“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但有人心里嘀咕,二十头就能换?
关内商队和鲜卑交易,一口熟铁锅,要五十头牛羊!
之所以是熟铁锅,是因为熟铁不能重新用来打造兵器,晋国对于铁器的管制极为严格,就是为了防止鲜卑拿着铁器铸造盔甲兵器。
双方交战的时候,晋国兵士的尸体,是鲜卑人取得盔甲武器的主要来源,常常是一个晋军士兵战死,便有几十甚至上百鲜卑骑兵冲上去抢尸体。
晋军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常常利用这点给鲜卑人设下陷阱,导致鲜卑人很少成功,反而会折损不少人命。
而极少数能抢到尸体的,则是祖坟冒烟,一套盔甲在小部族之中,都是堪称传家宝的存在,如果献给族长,立马便能成为部族的红人,甚至得到数百年羊,数十女人的赏赐。
如今的关外,不仅缺铁,更缺冶炼技术,很多人的箭头都是石制和骨制的,这种箭矢除非射中没有盔甲覆盖的地方,否则很难杀伤晋兵,这是柯比能这些年用十几万条人命得到的血的教训。
这也是为什么关外胡人心心念念占据中原的欲望所在,不仅有吃不尽的粮食,别有韵味的汉人女子,无数珍奇的玩物,更重要的是,汉人有无数让鲜卑为之眼馋的技术,这是让鲜卑发扬光大的关键!
但鲜卑人也不是不怕死,他们一方面想要得到武器女人,另一方面也承受不起和中原重甲兵士对战的巨大损失,所以让他们抢掠可以,但一说到正面作战,他们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但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鲜卑已经等不起来了,要是中原积弱,如同东汉一样放弃关外,说不定鲜卑还能等到机会,但如今的对手是晋国,背后是那只名声极恶的凶虎。
晋国这些年其几乎一统中原,柯比能知道,那位晋帝所谋甚大,不然绝对不可能将国都设在蓟城,并且亲自主持幽州事务这么多年,说明关外的重要性在其心中,甚至还高于魏吴!
这让柯比能心中极为恐惧,成为晋国的对手是极为可怕的,他在这个位置上,才能体会到走在深渊,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的可怕。
如今吴国已灭,魏国半残,这样下去,鲜卑迟早会成为晋国的下一个用兵对象。
柯比能看得出来,晋国发展太快,层出不穷的发明,让两边差距在逐渐拉大,鲜卑人视若珍宝的盔甲,在晋军那边稀松平常,一个晋军精兵配备的武器盔甲用到的钢铁,在鲜卑看来简直是个极为恐怖的数字,而且对方还能随时补给损坏的盔甲武器,这样下去,这仗还怎么打?
加上这两年草原的寒冬让北地环境越发恶劣,让柯比能再也忍不住了,他必须要在双方的实力还没有差到不可弥补的时候,全力一击,方能为鲜卑赢得未来!
柯比能深知开战之前,一定要将所有部族绑上战车,现在鲜卑人经过一次大败后,士气并不高,所有人都不想做出头鸟,都想着观望,但这样是不行的,面对晋国,必须要集合所有人全力一击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他将忠于自己的族长带来的缘故,因为回去之后,他便要整合部落,对于消极应战,阳奉阴违的部落开展清洗!
他坐直身子,抽出刀鞘里的长刀,高高举起,吼道:“诸位,我得到消息,晋国已经在准备对我们发动灭族之战了!”
“我们鲜卑人绝对不是等死的懦夫,我们世代生活在草原,汉人却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能坐以待毙吗?”
众人吼道:“不能!”
“杀汉狗!”
柯比能吼道:“好!”
“今日我等就在此立誓,举族之力,和汉人不死不休,将这威胁我们所有胡人的毒瘤,彻底消灭,让他们子孙世代为奴,为我们当牛做马!”
众人心潮澎湃,群情激愤,纷纷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打入关内,抢了汉人江山。
柯比能看着时机已到,便和众人下马,歃血为盟,喝了血酒,誓言赌上部族一切,打入中原,击败汉人。
众人做完这一切,远处长城上却是点燃了一支火箭,在天空上炸开,显然是发现了柯比能这一行人的行迹。
柯比能见了,也不犹豫,当机立断道:“走!”
“我们还会回来的!”
“等明年再来的时候,我会带领族人,彻底将汉人打垮!”
众人骑马走了半个时辰,便遇到了带来的大部队,鲜卑最为强悍的数万骑兵,这次他们深秋过来,便是为了示威,对象却不是是晋国,而是东西鲜卑的大小部族。
这几年东西鲜卑的步度根和素利背后有晋国支持,和中鲜卑冲突越发激烈,柯比能现在要做的,便是给其一个教训,让东西鲜卑看看中鲜卑鱼死网破的决心!
之后战火很快就在草原上蔓延开来,东西鲜卑和中鲜卑接壤的地方,许多部族都遭受了掳掠,而且因为中鲜卑有备而来,导致东西鲜卑应对不足,只能暂且后退躲避。
而中鲜卑在掠夺了不少人口牛羊之后,士气越发高昂,让胡人凝聚的办法只有一个,便是通过不断的劫掠获得好处,这才是单于获取威信的关键,而如今决断力和动员能力远高于步度根和素利的柯比能,已经先声夺人,凝聚了部族民心,做好了和晋国全面开战的准备。
消息传到蓟城的时候,袁熙正在和沮授杨修等人议事,他失笑道:“柯比能不打我们,去打步度根和素利?”
沮授出声道:“前岁他们葬送了十几万人在幽州,怕是已经心里有了阴影,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前,柯比能怕是不会轻易入关。”
杨修出声道:“柯比能这一手倒是漂亮,鲜卑强者为王,这下子中西鲜卑不少部族,怕是要去投靠柯比能去了。”
“如果他能在一年内整合各大部落成功,后年有可能会对晋国发动全面进攻。”
袁熙道:“我部分同意德祖的意见。”
“但我认为,决战的时机,有可能是明年。”
杨修迟疑道:“明年是不是有些仓促了,鲜卑怕是很多地方都没准备好吧?”
“别的不说他,他至今没有破解几位将军的袭扰后方战术吧?”
袁熙出声道:“估计他已经不在乎了。”
“女人孩子虽然是部族的未来,但他已经是将所有赌注押上了赌桌,有没有未来,已经不取决于这些女人孩子了。”
“他赌赢了,中原自然有大量女子可以掳掠。”
杨修出声道:“但输了,便什么都没有。”
袁熙点头道:“没错,输家将一无所有,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沮授杨修默然,他们心里不可能没有压力,鲜卑虽然兵甲差,但可是号称控弦之士百万,这种来去如风的骑兵一旦进入中原,那可是数百年来最可怕的事情。
袁熙起身道:“尽量召集人马,从现在开始,对鲜卑持续不断进行施压性进攻,一天也不要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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