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会儿,顾衣珏才知道,原来是刘景浊拉着芈先生与姜前辈到这儿来的,就是为了把人凑齐,然后各问各的。
其实顾衣珏想对着这位周老爷说一声,我也有事求教。
刘景浊又放下几壶酒,随即起身,笑道:「顾峰主、周老爷,咱们别处逛逛。你俩事儿问完了都过来,碰一块儿了就吃顿饭。」
此时余恬传音说了句:「我可能没空跟你吃饭,我问完之后要下离洲。还有,有个事我也是刚刚知道,余暃跟向儒碰到了重伤的谢杖,原本是想去风家,但半道上遭人围攻,余暃……下落不明,向儒被人打碎黄庭宫,背着昏迷不醒的谢杖,用了半年才到风家。我跟风苓要先下离洲,得先找到余暃。」
刘景浊皱着眉头,怎么鱼雁楼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到了余恬身边,握住他的手,传音说道:「碎片给我,你要小心,我给高图生贺狄邰打招呼,你们互相照应,我处理完这些事后就南下。」
余恬摇头道:「不,给你就等于将这份因果转嫁给你了。」
刘景浊盯着余恬,沉声传音:「我要死了,我不怕因果。」
众人都只看着兄弟二人手握手,都满脸疑惑。
唯独赵坎面沉似水,虽然听不到,但两位哥哥这样,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刘景浊再次传音:「得学着人家做生意,在我手里更划算,万一离洲有关于八卦石的算计呢?」
余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屁话少说!」
同时推开了刘景浊的手。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那你们聊你们的,周老爷,咱们继续咱们的。」
率先走去一处屋顶,坐下灌了一口酒,那位周老爷与顾衣珏才到。
院子里边儿,年轻人与年轻姑娘坐在一块儿,一边是装的满满当当的箱笼,一边是一个大包袱,里边儿的钱啊吃食什么的,一应俱全。
刘景浊嘴角挑起,微笑道:「我们青椋山,成了多少对儿有情人了?」
顾衣珏算了算,说道:「魏薇罗杵、周放关荟芝,也就这两队,人家许临跟白舂是有缘分,不是青椋山的功劳。」
刘景浊想了想,也是啊。
那位周老爷插嘴道:「殿下与龙丘姑娘不算?」
刘景浊笑了笑,「算,怎么不算。」
下方两个年轻人,坐在一张长板凳上,女子叮嘱:「路上一定小心,别什么女的都能把你勾去,我可听了不少赶考路上书生遇见女鬼的故事,书生与女鬼,简直是绝配。」
年轻人板着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待我高中之后,一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女子气笑道:「要是不能高中呢?」
年轻人讪讪一笑,「那就只能四抬了。」
此时那位周老爷摇头道:「只可惜,他身上有文运,但注定是他的子嗣才能享受。这趟赶考,莫说高中,怕是弄个功名都难。」
刘景浊随手画了一道符箓,递给身边两江龙神,说道:「烦劳转交运河龙神,让他用点手段,给这书生。」
说完之后便起身,「你们聊着,我去买几壶花雕,顺便见见另外一个人。」
就在几十里外一处小镇,出门需乘船,风景如画。
刘景浊买了二两黄酒,拎着上了一艘船,丢下三文钱后,没一会儿就下船了。
上岸时就瞧见有个小姑娘光着脚,坐在自家门前趟浪水。
刘景浊走到小姑娘身边,笑问道:「郁梳蝉是吧?」
小姑娘猛地转头,大眼睛圆溜溜。
「你咋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刘景浊笑道:「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喜欢烟花,很喜欢。」
小姑娘一下子来了精神,眨了眨眼,又问:「你咋会知道呢?你是我爹的朋友吗?」
刘景浊摇头道:「是啊,跟郁刺史同朝为官,不过你爹可能不认识我。」
郁梳蝉摇头晃脑,「不认识就不认识吧,我爹答应我,这次回来了,要给我买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烟花呢!」
刘景浊点了点头,递给郁梳蝉一枚玉佩,轻声道:「你爹找人捎东西,正好我来,就给了我,一定留好啊!」
小姑娘拿过玉佩,瞧着怪好看嘞!
「那你叫什么名字,是个几品官?我爹是四品,正四品哦!」
刘景浊哈哈一笑,摇头道:「我叫刘景浊,景炀的景,浑浊的浊,我呀,没品。」
哪成想小姑娘一撇嘴,「没品小官儿啊?」
刘景浊缓缓起身,只说道:「小梳蝉,以后会有个人为你放全天下最绚烂的烟花,你一定要等着他。」
小姑娘点了点头,一晃神,刚才那个人不见了。
此时有个年轻妇人走出门,没好气道:「你这死妮子,回家读书去!」
郁梳蝉这才起身,拎着玉佩到了娘亲身边,摇晃着手中玉佩,笑盈盈道:「刚才有个没品小官儿,说这是我爹捎来的东西。」
妇人疑惑着拿起玉佩,却见一面刻着青椋山,一面写着,如山在此。
「梳蝉,那人说他是谁没有?」
郁梳蝉点头道:「说了,是一个没品小官儿,叫做刘景浊,景炀的景,浑浊的浊。」
妇人倒吸一口凉气,心说那可真是没品。
反观顾衣珏那边,问来问去,得到的结果,也就是方才说过的,见顾家老祖求剑,剑未得手,得一青鱼。
等到刘景浊返回,顾衣珏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刘景浊递给顾衣珏一壶酒,轻声道:「故事我大概猜出来了一二,前因后果也都说得通,但你真的要听吗?有时候知道未必比不知道的好。」
顾衣珏沉声道:「说!」
刘景浊叹了一声,先说了一句:「不是以大恶意去揣测,只是分析,所以你别炸毛。」
顾衣珏点了点头,「你就说吧。」
刘景浊这才说道:「你回想一番,你是不是天赋一般?成为剑修是在遇见济水那条青鱼以后?从那条青鱼到你身边,你就开始有了变化。再往前去想,若是青鱼就是顾家老祖带回去的,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也是一桩生意?跟袁公做了什么生意我不知道,但青鱼定然蕴含剑运,而且那剑运不会是给你的,是被你截胡。所以,你的家人对你冷漠,你的族人个个嫌弃你。后来她被带去浮屠洲,美其名曰是修炼,也可以是一种及时止损吧?再就是百多年前,你在雷州背上了杀兄Yin嫂的罪名,仔细想想,是不是青鱼自浮屠洲回来之后开始的?」
顾衣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说推断吧。」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叹道:「袁公得到了什么,其实不难猜,或许就是让玄女残念暂时不散的法子。因为,他想留住他敬佩的仙子。作为交换,要以什么东西换取,但他不愿把剑交出去,顾家老祖也没法子,又打不过,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了一条可以承载剑运的青鱼。顾家或许已经定好了鱼去助谁,但中间出了个你,青鱼喜欢你了,便以自身剑运投喂,让你脱胎换骨。东窗事发之后,便被人强行带去浮屠洲,为了不让你担心,便说去修炼。后来折返,定然被迫是栽赃给你一个罪名,拿回你所得的剑运。但……她不愿,就只能以死了结这件事。你好好想想,最后一刻,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
顾
衣珏只觉得身子一软,沉默了许久,这才苦笑道:「是……登楼契机。」
是啊!她死在我怀里,是将最后的剑运给了我,我这才借此登楼,有了登楼境界,我才一人一剑杀穿了浮屠洲,才去的十万大山啊!
有些事情看着很模糊,但只要仔细想想从前的事情,一个个看似不相关的点,就会连成一片,组成一副清晰画面。
白猿下山,是他以为玄女残念已经消散,便带着仙子的叮嘱,去往十万大山,守山去了。
顾衣珏也取出酒壶,灌了一口。
「这么说的话,你很早就猜出来了?所以让我在济水逛了一年?」
刘景浊摇头道:「我又不是渔子,哪里猜得出?也是刚刚想到而已,算是圆上了。让你去济水,是让你去顾氏祖地瞧瞧。自打知道有个籴粜门后,我就怀疑顾家投妖,是不是也是因为某些生意。现在看来,多半就是了。」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山上事儿不必管了,担心的话早去斗寒洲。」
那位周老爷早已识趣离开,找赵坎去了。
顾衣珏却摇了摇头,说了句从前死活说不出口的话:「还是算了吧,她不喜欢我。」
「乔青鱼不是济水的青鱼丫头,我看得出,她觉得我不是个正人君子,当然不会喜欢我。就这样,再不见也挺好的,免得一趟斗寒洲后,瞧见她有喜欢的人,忍不住把人砍死。」
他躺在屋顶上,灌了一大口酒。
「都说有情人世世代代互相喜欢最好,其实有时一想,哪里是这样?既然重活了一世,何不做些不一样的事情,比如喜欢个不一样的人?就等她修炼有成,找个心仪的人,也挺好。」
说得轻松,脸上不苦,心里苦啊!
到底是千多岁的人了,也就停顿了片刻,随后便起身,说道:「皇帝在等你,咱们今晚得回去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笑道:「论眼力,你们都不如曹风,他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梧丘跟扫帚林道士不对劲儿。」
顾衣珏没好气道:「那你还悠哉游哉的?」
刘景浊微笑道:「对于某些事,我比较贪,但贪的同时,求稳。我得等牧沉桥的消息,应该就是这一两天了。」
「会补的,一定会补的,欠的账我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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