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刚刚逃脱和亲命运,要大婚也是与罗杵才对吧,又哪儿冒出来了个国师弟子?
刘景浊询问道:“这位国师弟子可是叫罗杵?”
明明声音极小,可那中年掌柜却同被吓着了一般,手中漏勺都掉在了地上。
中年掌柜赶忙转身,压低声音说道:“二位啊!可不敢提起这个名字了,免得招惹杀身之祸啊!”
刘景浊皱眉道:“为何?据我所知,他跟长公主青梅竹马,世代于青泥国有柱国之功,怎么就不能提了。”
隔壁桌的大髯汉子冷笑一声,言语讥讽:“世代为国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啷当入狱,一百多口子人尽数发配边关。”
大髯汉子转过头,开口道:“长公主大婚之日,皇城门口斩罗杵。”
中年掌柜哭丧着脸说道:“哎呦喂,两位大爷!你们别害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你们要说去别处说不行吗?”
大髯汉子再不言语,埋头喝水。
刘景浊此刻哪儿还有吃馄饨的兴致,以心声传音道:“进城之时就未察觉到百节的气息,那家伙胆小归胆小,即便要跑也会先找我去的。到现在他都没来找我,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一个真境妖族,起码得是个炼虚境界才压得住。”
龙丘棠溪以眼神示意刘景浊,两人都暗自看向路边儿几处小摊儿。
“四个金丹修士,一个半步归元气的武夫,怕是等我们的。”
收回眼神,刘景浊传音道:“若真是个炼虚境界,咱俩就有些不够瞧了。”
刘景浊不喜欢吃馄饨,只尝了两个,等龙丘棠溪吃完后,两人便起身准备离开,先找个地方待着呗。
此刻那个大髯铁匠的两大碗面片儿也已经上桌,刘景浊注意到,此人两手,一共只有七根手指。
刘景浊传音询问道:“有无瞧出什么异样?”
龙丘棠溪答复道:“没有,就是个气血旺盛的凡人。这样吧,把你本命剑给我,我要去破境,至多一天,回来了再玩儿。”
刘景浊转过头:“去哪儿?”
龙丘棠溪撇撇嘴,“你管我?”
无奈,刘景浊轻轻抬手碰了碰龙丘棠溪,一柄化作芥子的飞剑便迅速转移到了龙丘棠溪身上。
身穿绿衣的龙丘棠溪,几步走去街上,顺手拔下一根儿糖葫芦,一蹦一跳的就走了。她手指着刘景浊,说道:“那个家伙给钱。”
刘景浊也只好乖乖过去掏了钱。
年轻道士的卦摊儿此刻终于安静了下来,不过终究是没逃过一顿毒打,钱也还人家了。
刘景浊走过去,弯下腰帮着拣起些符纸,笑着说道:“其实道长若是只卜卦不瞧病,或是只瞧病不卜卦,会好很多的。”
年轻道士起身想要感谢,结果嘴巴一动便痛的嘶了一声。
缓了片刻,年轻道士无奈道:“道门中人,既然入世来,瞧见了,人家又问了,自己又有本事管,还有钱挣,那就管了呗。”
叹了一口气,年轻道士苦笑道:“贫道是真贫,所以说到底,还是为一口饭呗。”
刘景浊心说我信你这个?
“祠祭清吏司不管?好歹也是一国都城,再不济京兆府道纪司都纪也要管吧?”
早年间祠祭清吏司是隶属于礼部,如今虽然名义上还是隶属礼部管辖,但其实已经是直属皇帝的机构了。道纪司、昭玄统,这两大衙门分管道僧,然而凡一国境内的炼气士,要在当地生活的那种,也要报备往清吏司。景炀王朝有些区别,因为景炀王朝真正出类拔萃的本土修士,都在五龙卫。
当然了,得有本事管才行。
不过玉京天上十二位天官是有人专门负责此事的,凡人间修士,都有在录。
年轻道士苦涩一笑,神色略显无奈:“青泥国僧道科是那位国师大人执掌,贫道深山小观,尚未授箓,连个度牒都没得,人家管我作甚?”
刘景浊笑了笑,询问道:“那位国师大人,是释是道?”
年轻道士甩了甩袖子,“鬼晓得!不过你还是别瞎打听了,这位三十年没露面,一出现就要杀了罗杵的国师,或许真是个得道仙人。”
刘景浊点点头,起身后冷不丁开口道:“你这易容之术也忒差劲儿了点儿,想要老成些,留胡子不就行了?”
说完便走去不远处兜售“古董”的摊子。
年轻道士一脸惊愕,心说我这易容术,还有人瞧得出?
其实这位年轻道士,有个黄庭境界修为,至多二十出头儿。
刘景浊蹲下来挑挑捡捡,还真有让人喜欢的东西,不过拉出来练摊儿的,多半没有什么漏捡。
忽然有些想念瘦篙洲与青鸾洲那靠眼力挣钱,凭本事黑吃黑的摊贩了。
有一枚寿山石材质的印章,上篆“春树暮云”,刘景浊瞧着着实喜欢,另外一道竹简,是以古篆刻着一句“尽信书,不如无书。”
刘景浊将两样东西挑出来,笑呵呵说道:“多少?”
摊主是个邋里邋遢的老汉,他睁开一只眼,耷拉着眼皮,将胳膊从袖口抽出,伸出三根手指。
邋遢老汉开口道:“一百两,不讲价。”
刘景浊气笑道:“怎么不去抢?”
邋遢老汉忽的睁开双眼,咧嘴一笑,轻声道:“买卖买卖,我有卖价,你要说个买价啊,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
刘景浊开口道:“十文卖不卖?”
出口时他就后悔了,本来是想着恶心人的,结果老汉闻言后立即伸手,笑呵呵说道:“成交,掏钱!”
刘景浊心说今个儿这事儿,做的有些不甚老江湖了,说出去都丢人。
丢去十枚铜钱,刘景浊收起两样东西又扭身去了另外一个卖虎骨象牙的小摊。
这倒是像个正儿八经摆摊儿的,比方才那个金丹老汉像样的多。
几个小摊儿,估计全是那位国师的手笔了。
逛了一圈儿,除了一枚印章与一片竹简,再无什么瞧得上眼的。
此时龙丘棠溪已然去到了城外十几里的山林之中,刘景浊心念一动,那柄飞剑所在之地便只有刘景浊与龙丘棠溪知道了。
现在放心了,那就该四处走走了。
正好壶中白簿喝的差不多了,刘景浊便顺着酒香去找寻酒肆。
结果走着走着,就到了皇城口儿,只隔着一条护城河,河这边儿有个酒肆,排了老长的队。河那边儿也挺热闹的,齐刷刷跪了一排,瞧身上官服,职位不低啊!
敢光明正大看热闹的人没几个,偷偷摸摸瞧着的,大有人在。
不过刘景浊一个转头,瞧见了方才吃馄饨皮儿的铁匠。
当然了,铁匠也瞧见了刘景浊。
刘景浊凑过去,笑问道:“瞧着都不是小官儿啊,这是干什么?”
铁匠抬了抬眼皮,开口道:“中书令、尚书令、黄门侍中,京兆尹、六部尚书、九寺主事,五品以上的京官儿,到齐了。而且,十二卫大将军,至少有一半儿在来的路上,亏的是四府大将军领京师防卫,若不然怕也要来。”
刘景浊咋舌道:“那不是满朝文武到齐了?对了,罗杵是哪一卫大将军?”
如今天下,几乎都是沿袭三省六部制,不过景炀王朝却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古制。所以中土的几个王朝也好,数个小国也罢,都流传一句话。与景炀为敌,大将军都可一战,可若是碰见领军校尉,麻溜儿脚底抹油。
别的地方校尉都是六品衔儿,都够不上将军称号。而景炀王朝,数万里广袤国土,校尉的位置,仅仅只有八个。
铁匠转过头,眯眼看向刘景浊,轻声道:“他是独一份的,同时领左右骁卫大将军,还有个武侯爵位。”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老兄与罗杵是故交?”
铁匠摇摇头,“我妻子就是死于兵祸,若不是两国交战,我妻子与未出生的孩子就不会死。所以故交说不上,我看他不顺眼却是真的。”
刘景浊点点头,排队的人少了些,他赶忙跑去打酒。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买了二斤酒水。
回到河边,铁匠已经不见了,刘景浊便走去一处石拱桥,坐在靠皇城那边,一边喝酒一边看着。
想必皇帝是不会出宫城的,皇城里,旁人叶是不敢出来凑热闹的。
其实压根儿不用多想,这些人肯定是为罗杵求情的。
由打正午直到傍晚,一排人几乎是纹丝不动。
很难想象,一个小国而已,文官如此,武将又是如何?
但凡青泥国这位新帝能有抱负些,和亲与否,其实不重要,因为他们已经胜了一半儿了。
没过多久,一帮太监小碎步跑了出来,手里各自端着小碗吃食。
领头那位扯着嗓子喊道:“诸位,陛下说了,罗杵与朕,你们只能选一个,若是你们选他,朕便退位,这个皇帝你们做去。若是你们还当自个儿是青泥臣子,那就喝下人参汤,然后回家歇息去。”
刘景浊忽然转头,有个一身白衣,发须皆白的老者快步走来。
瞧着年迈,可步子却是稳健异常。
老者看了一眼刘景浊,抬头继续向前。
不多久便到了皇城门口,老者整了整衣冠,对着皇城深深作揖。
跪着的一排人齐齐回头,有人诧异开口:“大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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