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的三人身后,一个看上去更年轻一些的年轻人微笑着站着看着这一幕。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景象。
眼前的三人虽然总是意见不合,但关系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很好。
这便是1900年时的昂热,这时候的他20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孩子气,不过他却老是执拗的带着一副银色的夹鼻双皮眼睛似乎这样能让自己显得老成一些。
而且这样好像更能融入这样来自天南地北成员性格迥异的奇怪团体。
几人交谈之间,细雨依旧未停息。
片刻后,一声拉长的鸣笛声响起,让几人的眼神变得认真了一些。
漆黑的海上有探照灯照过来,一艘船从黑暗中缓缓而来。
这是为他们拉来这次交易货物的‘玛丽皇后’号。
“来了。”
为首的梅涅克再次转过头望向海面,语气略显沉重。
玛丽皇后号下方,一艘漆黑的救生船顺着起伏的海面而来。
孙耀辉掀开了身后的货箱。
这里面装的不是用来交易的货物,而是一挺挺马克沁重机枪。
虽然是交易,但没有人知道卖家背后究竟是谁,毕竟能送来那样的‘货’的家伙肯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所以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编号19000666,这是他们今年从远东购买来的第666件货物,虽然几人都不相信神佛,但这该死的数字不得不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666在西方是不吉利的数字,因为那是恶魔撒旦的专属数字。再联想到‘龙王’这个光是提起便能让人从骨髓深处感到战栗的词汇,这次的交易便更加让他们不得不警惕万分了。
这次送来的货,很可能是一具保存完好的龙王遗骸!龙王的存在本身在混血种眼中便是恶魔,是绝望,是恐惧。
救生船终于靠岸了。
水手们身姿轻盈,一跃便上了码头,很显然不是一般人。
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固定船只,只是用手紧紧的拉着船头的铁环,以防船被海浪冲走。
看样子即便是一群身怀武艺非同寻常的水手,对于这次的交易也感到十分畏惧,他们甚至不想多在这里停留哪怕一秒钟,所以连拴船的绳子都不想使用,送完货就打算直接返航。
“验货吧朋友们,都是熟人了,没问题我们马上就付钱。”路山彦用中文说道。
他们和玛丽皇后号交易过很多次,但也是听说这艘船背后的主人是个中国人,所以水手也大多是来自中国,其余的信息一概不知。
但是这次一次……路山彦刚说完话就被打脸了。
他们交易过很多次,但这次带头的人似乎并不是以前的熟面孔,而是一个看上去彪悍的陌生男人。
男人和路山彦一样头上拖了条辫子,不过他的辫子是盘在脖子上的,而且一直低着脑袋让人无法看清楚正脸,这让路山彦只能判断这次的人很陌生。
】
当男人抬起头,路山彦等人吃了一惊。
这个男人从刚才开始便一直低着头沉默着,路山彦说叫验货也没有任何回答,并非他不想回答,而是无法回答。
他的双唇被染黑的麻线紧紧地缝合在一起,这种残忍的手法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因为这麻线看上去并不是新缝的。问题来了……一个连嘴都被缝上无法进食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原本留在那救生船上的最后四个水手将这次交易的货物抬上了码头。
这是一个漆黑的箱子,箱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年份了,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就像是辟邪一般,光是看上去就感觉很邪乎。另外还有着在运来这里以前的上一个关口由卡塞尔家族的亲信亲手贴上去的来自卡塞尔家族的封条、家徽以及这次交易的编号‘19000666’。
像这种重要的货物自然是需要层层把关才能送到这里来的,毕竟他们身后便是卡塞尔庄园,是这一任即将继承卡塞尔家族的少爷,梅涅克·卡塞尔的居所,亦是秘党的集会之所。
箱子被放稳了,梅涅克掏出风衣之下的长刀上前。
水手们像是恐惧一般纷纷避之不及的退开,当然,他们并非畏惧梅涅克的长刀,像他们这种在刀尖上甜血过活的人,大家身上各自带把家伙什再正常不过了,他们畏惧的源头很显然就是这个箱子。
但如果人人都畏惧这场交易就没有必要继续进行下去了,于是身为领袖的梅涅克当然得上前验货。
他深吸一口气,用长刀沿着箱盖上的牛皮缓缓割开,身后的昂热将煤油灯举高为其照亮。
微弱的灯光照射进这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箱子内部,看着里面的物件,梅涅克和昂热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具干枯的‘十字’,虽然是人形,但其上散发着的可怕元素波动告诉他们这绝非人类。
错不了……这就是龙王的遗骸!
梅涅克重新将箱盖盖上,对着身后的路山彦点头。
路山彦微微额首上前,将手里准备好的箱子递给那个被缝住了嘴巴的领头的怪人。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价格……这里是价值五万马克的银币。”
路山彦一边翻译着梅涅克的话一边将箱子递给对方,实际上这只是做做样子,即便梅涅克此刻闭嘴不说话他依旧会按照原定的计划与对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是突出一个‘领袖地位’罢了,私下里他们还是一起吹牛打屁的朋友,公共场合流程不能乱。
领头的男人结果箱子也不验货,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一般掏出怀中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封书信塞给路山彦掉头就跳上救生船,水手们见状欢呼雀跃着也回到船上,像是卸掉了重担一般卖力的划着船桨急速撤离这里。
岸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早知道塞一堆废纸进去了。”孙耀辉无语的吐槽着。
“算啦算啦,毕竟是长期交易伙伴嘛,信誉还是很重要的。很少有人敢帮咱们送货的。下次……”梅涅克笑着打着哈哈,表示自己不缺这点钱。
一边说着,他一边拆开了对方留下的信封。
“好吧,我们没有下次合作了,shit!”
梅涅克一改刚才的康慨,骂骂咧咧的撕碎了信件。
没错,信上说这是件被诅咒的货物,买到它的人都死了,另外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作了。
这帮龟孙不仅表示没有下次合作还咒他们死。
“这看上去挺有趣啊,不是么?”
孙耀辉呵呵笑着,“让人避之不及的被诅咒的东西……”
他抬起头看向正在远去的玛丽皇后号,这艘船在这样的风雨交加的夜晚居然不靠岸稍作休整吓得掉头就跑。
“我可不信所谓的诅咒,他们要是死了,肯定是急死的。”
“大度大度,别人咒我们,我们不能一般见识是不是?”梅涅克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面带微笑,“祝福他们早日见上帝,阿弥陀佛。”
“上帝和佛祖关系应该不好,梅涅克……”听着两人的怨言,路山彦无奈的摇头,“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将东西运回去吧,免得夜长梦多。昂热,来搭把手。”
“没问题。”
说着,四人扛起了这个大黑箱子。
“说起来我们现在像是在干嘛呢?”
路上,梅涅克吐槽着。
“像是扛着棺材准备送葬。”
孙耀辉毫不避讳的说着。
“不是像……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东西它就是个棺材……”路山彦嘴角一阵抽搐。
“咳咳咳,快闭上你的乌鸦嘴。”梅涅克似乎意识到了这个话题不太好,赶紧制止道。
“往好处想,棺材棺材,升官发财。”昂热用他那还不太熟练的中文试图缓和气氛。
“你这是哪门子的好处?”路山彦觉得等空了之后有必要得给这小子好好补课。
············
卡塞尔庄园,地下酒窖。
这里原本是这座庄园用来存放葡萄酒的地方,但自从秘党成立后,就被改造成了实验室,此刻更是因为临时需要搬来了不少手术用具,变成了临时的手术室。
一张白布将多余的实验器材和中央的棺材隔离起来,虽然有些捡漏但在这个年代来说已经是他们能做的一切准备了。
莫德勒大夫的助手打开一个手提箱,里面装的是已经消过毒的刀具。手术刀的刀锋在煤油灯灯光的反射下散发着寒芒,映出莫德勒大夫因为激动而变得有扭曲的脸。
昂热套着一件白大褂站在一旁,别看他这样年轻,实际上他已经取得了剑桥大学博士学位,在神学和文学方面都是博士,唯独不懂医。
好吧,他们这儿的人当中就没一个仔细研究过这方面的,否则也不至于需要邀请一个‘外行人’的医生来参与解剖。
此刻梅涅克、路山彦和孙耀辉都守在外面,毕竟窥伺龙骨十字的人很多,这次的解剖是历史性的,对整个秘党来说都具有极大意义,不容有失,他们必须做好完全的守备工作,以免有人闯进来。
因此解剖抬旁边只有昂热一个人看守,他虽然年轻,但是所有人都相信他包括判断力在内的所有能力,作为监督者来说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战斗的工作,当然还是交给他们这些年长的人来。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准备得十分完美。
但直到此刻,身处于卡塞尔庄园里的任何人都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危机不一定只从外面进来……
“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莫德勒大夫语气激动的问着。他手里的手术刀已经饥渴难耐,试问哪一个追求真理的研究者能够抵挡眼前这样的诱惑?
他是个坚定的现实派,在今天之前,从未想象过这个世界还有如此神秘神奇人类从未见到过的物种!更没想过自己会有机会亲眼见证!
此刻躺在眼前的黑箱子里的是‘龙’啊!光是想想就让他感到激动不已,恨不得马上确认。
“……”
面对激动的莫德勒,昂热沉默的点头。
不用对方提醒他也打算快速完成这场解剖,因为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就如路山彦之前提到过的成语……
他怕‘夜长梦多’。
昂热迅速掏出身上的折刀,用早在旁边准备好的汞银浸泡了一下,然后把刀锋切入了棺材盖子的缝隙中。
之前梅涅克只是切开了一半验货,而他这次是要将整个盖子完全揭开。
路山彦说得没错,这特么的就是个棺材,用来钉住棺材盖的自然是钢钉!
好在大力出奇迹,昂热眼底燃起了让莫德勒大夫激动不已的金色,手中微微用力,炼金折刀硬生生的钉住棺材板的钢钉切断。
卡——
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棺材终于被整个解开,无数莫名的气体从缝隙中往外渗透,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只有昂热微皱着眉头捂住口鼻站在原地。
这是他的任务,他必须用肉眼确认每一个环节,以防出现意外。
此刻他的脸上面无表情,虽然之前验货的时候就粗略的看到过棺材里的东西,但那时候盖子没被完全揭开,光线也极暗,远没有此刻所见的震撼。
“欧我的上帝!这可真是个奇迹!”
不等昂热惊叹,一旁的莫德勒大夫便已经激动的惊呼出声,他激动的凑上前来,见证着眼前早已期盼许久的奇迹。
莫德勒大夫毕业于慕尼黑大学,在他们学院的博物馆里,他曾经见到过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古尸标本,但就算那些标本保存得再完好,也完全无法和眼前的这具相比。
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沉睡着的中国男孩,皮肤看虽然干枯,但看上去依旧柔软甚至让人有一种还是活着的错觉。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被压在身下,甚至连睫毛都保存完好。
如果没有人告诉他并且他也亲眼见证了开棺的过程,或许他只看一眼的时候会觉得这个男孩只是单纯的睡着了。
很快,他冷静了下来。
研究者的素养让他冷静了下来。
无论判断什么,都不能只靠肉眼,作为一个研究者,他们必须要用实践来说话!
于是……
他激动的握着手术刀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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