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林暗笑,南宋到了这个时候,县令都可以随便封个提辖官儿了,真是江河日下。
不过,他要得就是县令这句话。
赵玉林立即回答道:“多谢老师信任,学生便不要一分一文,接下了。”
张县尉马上说:“大人且慢,码头乃我宜宾之脸面,当下李提辖打理得好好的,岂能随便让与一小儿来做?”
陈芸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微怒道:“甘罗十二为相,玉林如何就不能做提辖?张公还是多花点心思管好自己的事情吧,给他看看。”
县令这是不客气了,当众打脸,说张县尉的儿子翻墙进院子坏人家女孩儿名声,他不要脸县衙还要开门呢。
接着又说他推荐的李提辖纵容商人肆意压低工钱,苦力为争抢生意随意打架,还吃里扒外,和商人一起贪墨税银,早就有人告发了。
县令气愤的叫主薄将一摞状纸递给县尉,警告他注意吃相,别太难看了。
张县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的坐在那里翻越杨主薄给他的材料。
赵玉林在心里嘀咕,呵呵,县令聪明啊,这样一来,他把得罪张县尉的东西全挂在赵玉林身上了,心想这做官当真是古往今来不变的艺术了。
赵玉林在后世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是一个直性子的人,做事没那么多弯弯绕,今天看来还是得小心了,别走到哪里都成了被人坑的货。
赵玉林正在反思呢,县令对着他说道;“不过老夫还是有分寸的,当下玉林先代着码头提辖,待码头治理得见了成效再行委任,如何?”
主薄肯定没意见,刚才他对着县尉一顿猛打,现在又退了一步,县尉还有啥意见?
此事就算定了下来。
县令这才和颜悦色的说也不是让赵玉林独自一个人干,他把雷满派过去,协助整治码头治安,就算是县衙出人出力了。
赵玉林当场谢过,再求县令墨宝,请县令为他写几个字。
县令欣然同意,吩咐雷满马上带人去码头捉拿李提辖,然后去后堂给他写字。
随即,众人散去,赵玉林跟在县令后面去了后堂,县令当着主薄不停的赞许赵玉林,还鼓励他多读书,将来去临安科考,为官家效力。
赵玉林始终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重复着学生还需努力,抓起墨棒为县令磨墨。
县令摊开宣纸,问写啥?
他说就写“码头劳工社”五个字,他要在码头开办劳工合作社,将码头的所有劳工都组织、管理起来。
县令欢喜,连呼大善,挥笔写下了五个瘦金体的大字。
呵呵,前朝皇帝赵佶的瘦金体呢,这些文人有样学样,也是工工整整的瘦金体。
赵玉林看着等待墨干,盛赞老师书法直追先皇手迹,县令十分开森了,鼓励他好好干后送出厅外。
看着赵玉林离开,杨主薄举起大拇指赞誉县令道:“陈公高啊,一巴掌打得张扒皮说不出话来,还顺势拿下姓李的那厮,又让张扒皮把账都记到赵家小子身上,高,实在是高啊。”
他们私下里都叫张县尉张扒皮,因为张县尉太贪了,凡是从他手里过的东西他都索要好处费,渐渐的就落下了张扒皮这个绰号。
县令去太师椅上坐下,端起茶碗嘚瑟的喝了一口,说他早就想治一治张扒皮了。那厮自持上面有人,又和王家交好,根本就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主薄笑眯眯的说今天陈公是想睡觉有人正好送来枕头,要用赵家这个初生牛犊来扛一扛他了?我听说这小子出了王家,直接去了南门外的白塔,似乎伤心欲绝,要和赵家断了关系呢。
县令放下茶碗幽幽的说了句:“即便断了,他还是赵家人,至少外人看着是这样。”
主薄立刻会心的笑了。
县令利用赵玉林,他岂有不知,古往今来,官场的利用还少了?他出县衙上了牛车,吩咐车把式去找一家上好店铺,他要将县大老爷写的字刻成牌匾。
车夫将他送到南门的融宝斋,赵玉林进去,掌柜的马上招呼三少爷,他说明来意后掌柜的当即表态,既是县太爷墨宝,他定会亲自操作,保证挂上去后蓬荜生辉。
赵玉林也不废话,丢下二两银子离去。
回到白塔,见鲁有朋带着两个花子在门口吃茶,他刚下牛车,三个人就迎上来,满脸堆笑的请他进去坐下。
鲁有朋一边给他倒水,一边开心的告诉他雷捕头带人到码头抓了李提辖和两个执事,从他们房里抄出大量金银财物,都是搜刮来的。
平时这几个人在码头上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的,大家是敢怒不敢言,如今一朝得解放,码头上立刻欢腾起来了。
他给赵玉林介绍两个叫花子:一个叫丁二,一个叫马进,都是苦力出身,在码头上各带一帮人寻吃的。他们都听雷捕头说了,将来码头由三少爷提辖、主事,都是一脸的开森。
鲁有朋说他们三人是专门来听少爷号令的,如何做?全凭三少爷作主。
赵玉林把他今天在县衙讲的整治办法重述了一遍,重点阐述他建立码头劳工合作社的想法,是要把码头上讨吃的人全部组织起来,把腰杆挺直了做事,分工协作,利益均沾,让大家都有饭吃。
三人听着先是一喜,很快神色就暗淡下来。
他们觉得少爷说的是好听,但是码头上就那么点事情,这僧多粥少的世界如何能保证大家都有饭吃呢?
赵玉林看着他们脸上复杂的表情,笑着问是不是担心活儿不够?
挣钱不多,
养不活这么多人是不?
三个人点头,继续看着他。
他说不怕,他这里有一千多两银子,先拿出来用着,他保证凡是加入劳工社的都有饭吃。
但是,入社还是要有个起码的标准,那就是公道正派,勤劳肯干。叫花子也应该讲规矩,有尊严,那些流氓泼皮叫他们都走远些。
赵玉林要给他们立规矩了。
三个人都笑呵呵的说那是,那是,心里高兴呐,特别是赵玉林说的叫花子也应该有尊严,听着就很提气。
几个人还在交流,他听见李川在喊:“师傅来啦。”晓得是赵家来人了,便叫他们先回去给兄弟们说到说到,起身迎了出去。
竹林下,李川守着一个灰布装,国字脸,神光内敛的中年男子,李川这小子知道赵玉林失忆了,远远的就对着赵玉林说觉明师傅来了。
赵玉林很欣赏李川的机智,对着觉明恭敬施礼,喊了声“师父。”觉明点头,黑着脸往里走。
赵玉林不知何故,懵逼的将他引去白塔的三楼坐下。
觉明看着一张床,一个木板搭成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箱子的陈设忍不住笑了,说他想不到宜宾堂堂赵家三少爷住在如此简陋的斗室里,令老夫大开眼界了。
赵玉林笑着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觉明马上叫他打住,说他最怕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一听就头疼。赵玉林听了也跟着大笑起来,他也怕这些东西。
觉明问他咋不回家呢?
其实,觉明晓得这是个屁话,当时赵家大门紧闭,更别说有人迎接了,他咋个回去?
赵玉林笑呵呵的说他觉得这里很好的,空气新鲜,还能登高望远。
觉明看着赵玉林有些担忧的说总还是赵家的人,如今让王家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怕难得安宁,老夫听闻沈驼子回来了。
“沈驼子是何许人?”
觉明对着他摇摇头,心道这孩子果然失忆了。
接着便把沈驼子介绍了一番,此人是王家聘请的高手,练就了一双铁腿功夫,武艺高强还心狠手辣,江湖上很多人都忌惮他。
赵玉林笑嘻嘻的说此乃大宋天下,他就不相信朗朗乾坤,有谁还敢大白天的随便杀人了,无惧。
觉明一声叹息,说只是教了赵玉林一点练气之法,如今他已是绝技在身,定有高人伸腰,当然不把沈驼子放在眼里了。
赵玉林这才醒悟过来,觉明这是怀疑他偷偷的另外投师学艺了,这可是学艺的大忌。
他连忙说能打死姚泼皮,全仗师傅指点,绝没有啥高人在后面撑腰。
接着,他站起来将太极四十八式一招招缓缓使出,惊得觉明目瞪口呆,赵玉林说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脑子里就装着这套拳法,一招一式很轻松的就使出来了。
赵玉林当然不会说这是他在后世跟着社区的陈二孃练的,那时他还以为就是老人在广场健身的表演拳呢。
稍息,觉明才说这套拳法内外兼修,刚柔兼济,十分精妙,很适合你的,真是奇了。
接着,觉明从怀里摸出一个黑黢黢的圆球递给赵玉林说道:“为师的也帮不了你啥,这是清城派的霹雳弹,掷出去碰到硬物即炸开,两丈之内非死即伤。”
赵玉林心里感激觉明师父,双手接过送觉明下楼去。
他送走觉明师父,摸出怀里的霹雳弹在手里把玩,这是个比乒乓球略大一点的陶瓷罐,罐口很小,用胶泥密封着。他回想着觉明的描述,估计有点类似于后世小盆友过年时玩耍的摔炮,大不了就是一个放大版的超级摔炮。
不过,这也提醒了赵玉林,这年头要是功夫不好的话,有两个这样的火器或许可以保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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