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山内,沈默在一个山洞内从沉睡中忽然醒转。多年来养成的警惕习惯让他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伸手摸向腰间,触碰到了七杀刀的刀柄。
刀柄很凉,但沈默握着刀柄,却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沈默缓缓起身盘膝而坐,试着运转体内真气,发现并无异常后,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而后他环顾周围,看到洞口外有阳光照射而入,阳光温暖却有些刺眼,看样子时间似乎已是午时。
沈默捏了捏眉心,额头那道伤口尚未痊愈,微微有些疼痛。他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因为他觉得自己昨夜睡得太沉了,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事。
然后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个山洞浑然天成,高深宽敞,由一种奇特的暖玉色山石形成,在洞口阳光的映照折射下呈现出一片温暖明亮的光泽。此处山洞虽是天然形成,但里面却有人工开凿而成的石床石台,显然平时也有人曾在此居住。
沈默所睡的石床右下方,有一条天然山泉从洞壁间缓缓流淌而出,在不远处汇聚成一潭丈许大小的水潭。出人意料的是,这山泉汇聚在那水潭中,竟然形成了一处天然温泉,沈默昨夜被任平生带来这里后,便在那温暖的水潭中洗去了满身污秽。而那石床同样是由暖玉色的巨石开凿而成,人躺上去非但不会感到冰凉,反而通体温暖,不知是一种什么石质。沈默虽觉新奇,但自从一踏入此方天地开始,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充满着神秘未知,所以一时也没有感到太过诧异。
昨夜离开大地之柱后,沈默便被任平生带到了这个位于天柱山内的山洞内。任平生简短告诉沈默,两日后的月圆之夜对他非常重要,所以需要他在此好好调养功体养精蓄锐,然后就独自离开了。沈默心想既然已经答应了任平生要留下来帮忙,就干脆既来之则安之,其它事情,等两天后再说不迟,于是就留在山洞内。当时月渐西沉,山洞内虽无灯火,但山洞石壁却能散发出月白色的微弱光亮,沈默目力神异,很快就能适应山洞环境。他见洞内干净宽敞,不但有石台石床,还有一处水潭,正好可以略作清洗。当下静下心来,脱了衣袍,一试潭水,竟然入手温热,犹如天然温泉,心下略觉惊奇,暗道这个地方的确迥异寻常,不知还隐藏着多少隐秘。
沈默将自己泡进了温泉中,又从随身革囊里取出两个小瓶,揭开其中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吞下肚子,而后就开始默运玄功,借用药力清楚体内压制已久的「窃魂钉」余毒。
沈默那个革囊里装着除了行走江湖必需的金叶银珠外,就是两瓶从鬼隐宗门圣地尘外境带出来的疗伤圣药。尘外境是数代鬼隐门人的藏宝隐身之处,里面收藏的珍宝可谓无奇不有,药物自然也是江湖上并不常见的极具神效的灵丹妙药,再加上沈默本身内功深厚,仅仅半个时辰后,他体内的窃魂钉余毒便由周身穴道被尽数排出,清澈的水潭中呈现出一片暗紫的颜色,足见毒性之强。不过那窃魂钉虽剧毒无比,但因沈默是有意诱导白河对他出手,所以早有防备,不但提前移开了自己的穴位,更以精纯深厚的真元封住了毒性,故而窃魂钉之毒并没有对沈默造成太大伤害,只是后来连番大战,又跟着任平生一路奔波,精力真气消耗甚巨,所以后来才有毒性爆发的征兆。
沈默在水潭中温泡了许久,确定体内已无余毒后,又运气调息了一个时辰,最后从另一个小瓶里倒出一种类似于松脂一样的药膏涂与腰后伤口,处置妥当浑身放松过后,忽然一阵倦意袭来,再顾不得多想其他,一头倒在石床上沉沉睡去,哪知这一睡竟然毫无所觉,再醒来时,已经是此刻午时。
沈默初以为是昨日太过劳累,才导致睡得如此深沉。他四处打量之下,忽然看到石桌上插着一根小小的树枝,那树枝像一根线香一样正冒着一股淡
淡青烟。沈默再次皱眉,仔细一闻,果然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沈默起身下床走到石桌边,见桌上除了那根树枝外,另有一件麻布衣服,以及一只装满清水的竹筒和两个金黄色的果子,那果子拳头般大小,但沈默却从未见过,不知是何种水果。
这些东西,昨夜是没有的。
沈默微微讶然,片刻后就明白了,这些东西定然是他沉睡时任平生拿过来的。他伸手沾了一些树枝燃烧留下的灰烬,拿到鼻子前嗅了嗅,鼻孔里钻进一抹淡香。他久走江湖,当下便想到这根树枝所散发的香气或许有助人安神的作用,自己之所以会睡得如此沉重,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这树枝的原因。
沈默暗暗一叹,那任平生身份隐秘,一身武功深不可测,来无影去无踪,若他是自己的敌人,对自己图谋不轨,就以昨夜这种情形,他沈默不知已经栽了多少回了。沈默行走江湖,一向怀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态度,如此细思之下,便不由有些后怕。
所幸任平生虽神秘难测,但却不是他沈默的敌人。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沈默水米未进,此时虽饱睡醒来恢复了精神,但肚中却甚是饥饿。他看了看石桌上的水筒和两个水果,略作犹豫后,还是拿起了一个果子放进嘴里啃了一口。金黄色的果子入口软糯,味道微酸带甜,触舌生津,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果子。想来任平生久居于此,平常便是以这种果子充饥。
沈默吃掉两只果子,又喝完了竹筒里的清水,肚中有了东西,顿觉精神大畅。他又看了一眼那件麻布衣服,做工虽极为粗糙,却很是厚实,当下脱了黑衣人送他的那件外衣,将麻布衣服贴身穿了。这件衣服显然是也是任平生的,沈默体型精壮,穿着略微有些紧身,他只得又将那件黑袍外衣穿在外面,心想等出了此地,寻一个地方买一套新衣更换后,再寻机会将这衣服还给那黑衣人。
想到那个蒙面黑衣人,沈默心头微微一动。从任平生的话中不难猜出,那人极有可能就是镇边府的军督魏长信。但魏长信身为朝廷边关大将,如何会与任平生这个曾经的天罗族武君相识,其中显然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并且从两人的言谈举止中能看出他们关系非同一般。但如今蛮族突然兵临边关城下,如此重大之事,魏长信必定不敢怠慢,此刻或许已经赶赴前线了。
沈默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虽一向独来独往,无心朝廷之事,但忽然想到边关如果战事一起,必然天下震动,无数人都将受战火之苦,心情便忽然有些沉重起来。可他身为江湖中人,如今更惹上了魔教这个大敌,虽心有所想,但自己的麻烦还未解决,对此一时却也无可奈何。
沈默配好七杀刀隐于衣袍之内,见洞口阳光明媚,一阵山风袭来,扫去了微微有些低沉的情绪,于是迈开脚步朝洞口走去。
这山洞地处天柱山腹,沈默出了山洞,抬头望去,但见天柱山山腰缺口外碧空如洗,春阳明媚,与昨日外面漫天风雪的气候截然相反。沈默按照昨夜来时的路线,出了洞口,沿着崎岖蜿蜒的小道徐徐往下而行,一刻钟后,他转出一条狭道,映入眼帘的,正是昨夜见过的大地之柱的所在。
偌大的盆地之中,阴煞气息依旧连绵不绝,那处水潭中矗立着的巨大石柱,宛如远古怪物,散发着令人不敢轻易靠近的阴冷气息。而昨夜的那处入口,竟真的消失不见。
沈默举目四顾,并未发现任平生的踪迹,不知此刻那位天罗武君现在做什么。他想起昨夜任平生曾说那处水潭连接着外面的沉沦海,又听到大地之柱的下面曾传出一阵古怪的咆哮声,不知隐藏着何种怪物。沈默心下一时狐疑,便出了山路,直向那大地之柱走去。
沈默小心翼翼地来到水潭边,俯首望去,水潭幽黑如墨,水面荡着层层涟漪,不
时卷起阵阵阴风,但却没有昨夜那古怪的咆哮声传出。沈默又看了一阵,隐约觉得头沉目眩,那水潭里仿佛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阴邪之力,让人涌出一股说不出的烦腻之气。沈默皱起眉头,又看了看那根巨大黝黑的石柱,心想此这根石柱之下竟然汇聚着一方天地的地脉之气,若非亲眼所见,当真有些难以置信。
沈默蹲下,将手伸进水潭,然后再次尝试了一下味道,果然入口腥咸。沈默皱着眉头,看来任平生所言不假,这水潭里的水确是海水无疑。但这里到底连接着沉沦海的哪个方向却是未知。也难怪那夜族的胤龙师能渡海寻路找到这处隐秘所在。
沈默正暗自思忖,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尖啸,继而风声大作。他回头望去,就见狂风激荡之中,一团金影呼啸盘旋而来。
金色巨影来势汹汹,沈默吃了一惊,急忙纵身后退数丈。那金影凌空盘旋,瞬间降落于水潭边上,狂风四溢,将水潭激起阵阵水浪。
沈默定睛一看,又是一惊,来的竟然是那只金翅大鹏。
令沈默吃惊的是,此刻的金翅大鹏,形貌已经和昨夜完全不同,仿佛真的经历了涅槃一般。它原本暗金色的羽毛此刻已经蜕变成通体金灿的颜色,尤其一对翅膀,更是羽如金片鳞甲熠熠生辉,额头那只肉瘤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暗紫色的尖角。它的双目竖瞳神彩流溢,双足利爪也呈现出暗紫的颜色,更加坚硬锋利。此时此刻,它已经成为一头真正的传闻中的金翅大鹏,充满着上古异兽血脉的神俊非凡之气。
大鹏鸟伸直了脖颈,得意骄傲的神态中散发着威严之势,对着沈默展开双翅一阵扑腾,好像是在示威一般。
沈默看得瞠目结舌,他实在难以相信仅仅一夜时间,这传闻中的上古异鸟便当真已经得到蜕变,如此看来,那九叶花瓣果然蕴藏着匪夷所思的奇特灵效。
大鹏鸟收拢了羽翼,高傲的抬着头望着沈默。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类与任平生相熟,所以大鹏鸟对沈默没有了之前的敌意,看了两眼沈默后,就自顾自地迈开双足来回踱步,像是在巡视一般,神态得意之极。
沈默怔在原地,想起昨夜金翅大鹏那般嗜血凶悍,这方天地的无数飞禽走兽无不将它视为天敌,如今再得到九叶花相助,已经彻底脱胎换骨,如此一来,它此刻的战力定是远胜过往,从此便能傲啸山林,罕有其敌了。就算对上那头朱厌,只怕也未遑多让。
沈默暗暗一叹,金翅大鹏鸟在此已经不知存活了多少年,更助任平生守护聚灵石百年时间,如今总算功德圆满,得到了一份天大的造化。这天地之间,一个人生存于世,某些时候的确有难以预测的机缘造化。但这个道理对于非人的野兽来说,又何尝不是相同?
沈默思及至此,心中大是感叹。他见大鹏鸟还在紧盯着他看,竖瞳中灵彩闪动。当下拱了拱手,由衷道:「恭喜大鹏兄修成正果,得证造化。」
这大鹏鸟有上古异兽血脉,如今更脱胎换骨,灵性自成,早已不属寻常鸟类,而是一种超出自然范畴的灵性之物。沈默对它这般客气,倒不是有意做作,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这种自然生灵的尊重之意。
金翅大鹏与任平生相处日久,早通人性,如今灵性大成,故而似能听懂沈默的话。它得意非常的晃了晃脑袋,朝着沈默扑了扑翅膀。
沈默却不知它到底在想什么,只能无奈笑了笑。
一人一鹏沉默呆立了片刻,沈默抬头望向头顶天柱山那处巨大的缺口,忽然心有所想,喃喃自语道:「这天柱山高及千仞,却不知那山顶又是怎样一种景象?」他想到天柱山这般雄奇,但山势却又如此高绝陡峭,堪称飞鸟难停,就算他武功如何高强,却也万难以人力攀登至顶,于是又忍不住苦笑一声。
沈默正欲离开,那金翅大鹏却忽然发出一声低鸣,接着不停的朝着他扑腾着翅膀。沈默皱了皱眉不明所以。
大鹏见眼前之人不懂它的意思,似乎大为着急,开始围着沈默不停转动。一边转一边鸣叫,一对翅膀鼓动扑腾。
沈默一头雾水,皱眉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大鹏鸟忽然伸出翅膀轻轻扫了一下沈默的手,然后原地腾空跃起,随即又落回原地,它伸直了脖颈,朝着头顶发出低鸣。
沈默抓了抓头,忽然灵机一动,看着大鹏,疑惑问道:「你是不是听懂了我的话,想要带我飞上山顶去看看?」
大鹏鸟果然晃了晃脑袋,又鼓动翅膀作势欲飞。沈默大感诧异,随即又是一喜,他没想到这大鹏当真已经能通人性。当下又惊又喜,为了再次确认,沈默伸手指向头顶山间缺口,郑重问道:「你当真能带我上去?」
金翅大鹏鸣叫一声,又张开了翅膀。
沈默略作思索,反正现在无事可做,能出去瞧瞧此地环境也能打发一下时间。当即朝大鹏拱手笑道:「如此,便有劳大鹏兄了。」
大鹏高傲地仰起头,同时蹲了蹲身子。沈默这次明白了,当即深深吸一口气,身形跃起,轻轻落在大鹏的背上。
金翅大鹏长啸一声,双足猛地蹬地弹起,一对巨大的金色羽翼同时鼓荡,立时狂风大起,化为一团金影凌空冲天而去。
这一下冲跃之势又疾又猛,且速度更快。沈默连忙伸手抓住大鹏脖颈上的羽毛,入手但觉坚硬如铁,心下又是一阵感叹,这异鸟如今脱胎换骨,就连肉身都已经变得如此非比寻常了。
金翅大鹏呼啸而起,身如狂风,其势如电。沈默虽已经有了昨晚的经验,此刻仍免不了心头惊诧。他暗中运转真气,让双足牢牢贴在大鹏背上,同时气机扩散形成一团无形气罩笼罩自身,抵挡着空中气流的侵袭。
大鹏鸟向天冲起,顷刻间便掠出了天柱山的那道缺口,空中一个急速转折后,再次振翅腾空,绕着天柱山盘旋而上。大鹏鸟飞行弧度起伏太大,沈默身在其背,只觉得双耳风声如吼,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物翻腾闪烁尽成虚影,饶是他艺高胆大,此刻也不由浑身紧绷,背脊生寒。这种惊险经历,实乃生平一大奇遇,个中感受,非言语能可描述。
沈默收敛心神,将浑身气机与大鹏紧紧相连,他身形随着大鹏鸟飞掠盘旋的势子不断起伏上下,人鸟之间,配合得越发默契。此时当空万里无云,阳光普照,高耸入云的天柱山外,远远望去,一只巨大的金色大鹏鸟发声长啸,背负一人展翅乘风盘旋,此种情境,颇有几分画中之妙意。
一鹏一人乘风而上,约莫一柱香后,大鹏鸟已飞至天柱山顶,绕空盘旋一圈后,大鹏双翅收拢,从高空俯冲而下,降落于山顶之上。
大鹏鸟羽翼荡起狂风,山顶一时尘土飞扬。沈默长舒口气,略微调整气息后,方才纵身而起,落于山顶。
沈默举目四望,这山顶方圆数十丈,四处皆为乱石,周围却是寸草不生。而山顶乱石之间,另有一个数丈高的小山洞,显得有些突兀。
大鹏鸟自顾走向一边悬崖临风而立,它抬头长啸,声刺长空,一副居高临下俯瞰大地的傲然神态。
沈默立于山顶,但觉周围狂风呼啸,头顶碧空仿佛触手可及,胸臆中一种豁达畅快之感油然而生,又忽觉人处于此,与天地相比,却是无可比拟之渺小。
沈默暗自感叹,目光被那个山洞吸引。那山洞洞口幽暗,洞口处却有一条似被人用碎石铺成的小路。沈默一愣,此处地处天柱山顶,四面皆是千仞绝壁,莫说是人,就算是长了翅膀的寻常鸟类也难以登顶来此,那这条小路又是何人铺成?
念头至
此,沈默忽又哑然失笑,想那任平生武功绝顶,在此盘亘不知多少年,对此处地形山势了若指掌,他又有那金翅大鹏鸟相助,要来这山顶自然轻而易举。于是沈默便自以为这条小路就是任平生所为。
沈默望着那山洞沉吟片刻,然后就向前走去,他很想看看那山洞里到底有何玄秘之处。
他顺着那条碎石小路来到山洞前,发现洞口布满了蛛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他挥手除去蛛网,洞内略显阴暗。沈默运起目力,适应了阴暗的环境后,才轻轻迈进洞口,他脚步虽轻,洞内却还是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回音。
这个山洞并不大,沈默往里面走了十几步,就发现已经来到了洞中央位置。他眼力极好,缓缓扫视了一圈后,却发现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洞,除了灰白色的石壁外,里面没有其他进出通道,看上去平平无奇。
沈默轻步走向一面石壁,伸手摸索了一阵,石壁干燥粗糙,并未发现有机关的存在。沈默看了一阵,没有发现异常,便收起了好奇之心,转身就要离开。
他转身之时,目光落在另一面石壁上,忽然心有所感,那石壁上好像刻着有字。
沈默连忙退后几步,聚精会神向那面石壁看去,果然发现石壁上隐约露出一些字迹,只是或许因为年代太久,石壁上满是尘埃,一时分不清上面到底刻着什么内容。
沈默顿时来了兴趣,他一挥衣袖,立刻气由意发,一阵劲风随势而发,在石壁上卷刮而过,顿时刮起一片灰雾,石壁上的字迹立刻尽数显现。
沈默又挥了挥衣袖,掸去眼前迷蒙灰尘。片刻后他注目石壁,发现石壁上从右至左刻着不少字体,中间一段位置上还另外刻着有九个小人。
沈默细细看去,发现那些字体虽是中原文字,但笔画字体却即非正楷也非狂草,仿佛是世上从不曾见过的另外一种字体,每一个字的笔画走势都各有不同,或飞扬随意,或凌厉纵横,又或狂放不羁、恣意洒脱……等等不足而论。但每一个字之间却又能完美衔接,看上去有一种通达圆贯,浑然天成之势。
而那九个小人却是围成了一个圆圈,每一个小人的动作也都各有神态,它们或坐或立,或蹲或躺,有的仰头叉腰,有的张臂伸腿,有的半卧侧睡,有的甚至还在做伸懒腰状……
沈默皱着眉头,盯着那九个小人看了半晌,他初以为那些小人有可能是某位武林高人留下的武功图谱,可细细看了许久后,就算以沈默的武道天资,也实在没能从那些小人身上看出半点武功的门道。因为那九个小人的神态动作看上去实在太过普通,那些姿态随意自然,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能随便做到,根本不可能隐藏什么武功路数。
沈默暗自狐疑,又细细端详了半晌,还是没有丝毫发现。他走到石壁前,伸手抚摸了一遍那些字迹和小人,除了发现那些字体笔画风格各异却又莫名浑然天成外,他还发现这些字迹似乎并非是用刻刀所写,从痕迹上可以判断出,这些字都是有人以无比深厚的功力,以指代笔硬生生刻写上去的,那九个小人也是同样。
沈默疑惑更深,他已经断定石壁上的字迹和小人都是有人以无比强劲的指力刻画而成,而以此也能同时推断出,刻画字迹的人一身武功修为定然也已出神入化。因为凭沈默目前的功力,要想以手指在石壁上写字并不难,难就难在这些字体虽变化形态各异,却都是一气呵成,那种浑然一体之势,却是现在沈默绝难达到的高深境界。但既是如此,此人为何又会刻画出这些看上去并无任何特别的文字图案呢?
沈默皱着眉头,一时看出任何端倪。他又后退几步,石壁上的字迹虽字体各异,但文字却并不难认,沈默默然而立,仔细从右至左对石壁上的字默默读了一遍。
石壁最右边,刻着这
样一段话: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这段话之后,就是那围成一圈的九个小人图形。
小人图形之左,又有最后一段,刻着一段似诗非诗的文字:
「一流绝顶任来去,超凡入圣动寰宇。
功参造化大自在,近神圆通与天敌。
法天象地无极道,不堪宇宙半粒尘。」
沈默反复默念了这两段文字数遍,双手环抱,陷入沉思。
那第一段的几句话,沈默并不算陌生。他自幼跟随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元武宗游历天下,拜读过不少古籍名书,知道这一段话出自很久很久以前一位道家先贤的一部名为《道德真经》的传世著作,乃是一段道家的经典真义奥语。但古往今来,关于道家这段经典的注解,却是说法各异,尤其是修道之人,对此段文字又各有领悟,其说非一。沈默虽悟性非凡,少年时也读过那部道家真经,但他却非修道之人,所以并未有过深入体会。此时忽然看到这一段文字,也就觉得熟悉而已,一时未作他想。
沈默细细沉思,初时他以为这石壁上的刻画是出自任平生之手。但现在却猛然想到,那段文字既是出自道家典籍,那刻下文字的就绝非任平生。任平生虽武功修为绝世,却是天罗族人的身份,现在虽已经脱离了天罗,但看他行事风范,也绝不是道门中人。所以唯一说得通的,就是刻下这些文字图形的,应该就是某位道门高人。
想到这里,沈默目光一亮,昨夜他曾与任平生交谈,得知此方天地正是被一位不可考的道门高人所发现,那人名为「逍遥子」。从任平生的谈及逍遥子的神态来看,他对那位道门「不可考」的高人甚为推崇尊敬。换言之,逍遥子若不是身怀通天彻地之能为,也断然不会发现这方天地中隐藏着地脉灵蕴的隐秘。所以沈默便隐约猜到,在这山洞中留下字迹的人,应该正是那位逍遥子了。
至于那九个小人图形,沈默反复思索,还是无法从中看出有何奇特之处,当下摇了摇头,又看向那最左边的最后几句话。
那几句话似诗非诗,沈默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到底出自古今哪本书籍。他转念又想,这几句话或许本就是出自那逍遥子之手,只是那几段文字中到底意味着什么,沈默也着实没有考据之处,故而无法猜得明白。但他悟性极高,想到那逍遥子身为道门高人,自身武功出神入化,那几句话如果仅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逍遥子对于修为的某些体会,除此以外,沈默再看不出其他深奥之处。
沈默盯着石壁茫然的看了半天,那数十个文字之间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勾一点,都在他眼里各有姿态走向,隐隐有某种说不出的玄妙写意,似乎绝非只是简单的文字刻画。但这种感觉太过晦涩,就像一个念头,沈默根本无从捉摸,虽觉得奇怪,但到底怪在哪里,他又难以说得清楚。
沈默正默默思考,忽然想到这个地方与自己本无任何关联,若非机缘巧合遇到任平生,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来到这里,并见识到此地非同寻常的隐秘。所以这石壁上所刻的文字图形,无论代表着什么含义,都与他毫无关系,自己若要破解其中秘密,便难免有窥探他人隐秘之嫌,这种有违江湖道义的事,他沈默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
想到此处,沈默苦笑摇头,毅然转身走出山洞,不再去想那些文字图形。
他走出山洞,见那金翅大鹏依旧站在山崖边,神态傲然,仿佛君临天下一般。
沈默也不自主从乱石间来到崖边,但觉山顶风声呼啸,吹得他衣发激荡。沈默无意间望下一看,只见山下群山渺然,山谷河流皆成虚影线条,此山之高,令人心胆俱颤。沈默虽艺高胆大,见此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两只脚紧紧扣紧。心想如若一不小心失足跌下,就算武功如何高强,只怕也要摔一个粉身碎骨。
沈默深深呼吸,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他举目远眺,见山下极远处隐约白茫一片,心知是昨夜一场大雪留下的积雪。而他再往西看,却发现极西处却是雾蒙蒙一片,此刻虽是春阳高照,但阳光却仿佛永远也穿不透那一片极广的迷雾,隐隐散发着阴沉之象。
沈默盯着那极西处的一片茫茫迷雾,忽然自语道:「莫非那里就是传闻中的沉沦海么?」
世人皆传,西边的沉沦海住着蛮族的夜族一部,他们出没于迷雾终年不散的幽暗森林中,是犹如妖邪鬼魅一般的存在,中原人谈之色变。
沈默又不由想起昨夜见到的那位夜族执司胤龙师,不知他此刻是否真的已经离开了残声谷。但尽管胤龙师有风雷印和魇魔影两大诡异秘术,可这里有曾经的天罗武君问天敌坐镇,想来他也不敢再有造次,已经离开此地的可能性为大。
沈默抛去这些突如其来的念头,又无意间朝远方看去,许久后,他忽然心头一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那个念头一现,沈默便再也按捺不住,匆匆移动了位置,又朝山下看去。
此刻在他眼里,山下周围的众多山谷河流,以天柱山为中心,仿佛都各有位置排列,这种景象,若非是站在这天柱山顶居高临下俯瞰,是绝对不会有所察觉的。沈默惊诧无比,立刻绕着山顶转了一圈,果然发现天柱山周围都有类似的景象。
沈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又绕着山顶再转了一次,而后脸色就逐渐沉了下来。
沈默站在山顶崖边,目光不停移动,他沉思许久,忽然蹲下身来,随手捡起一块碎石,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画了起来。
沈默越画越快,神情也随之越发惊愕凝重。半晌之后,他终于停下动作,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再一看时,巨石上已经赫然出现了一幅简易的八卦图形!
而沈默画出的这幅八卦图形,正是按照天柱山周围众多的山谷河流的排列位置绘画而来。
沈默怔怔地立在巨石前,他端详许久,目中闪烁着惊诧之色,手中碎石无声掉落。
「怎么会……」沈默喃喃自语,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一座道家法阵?」
他说完,又急忙奔到山崖边往下看去,这一次,他却是看得格外清楚分明——以天柱山为中心,周围方圆约莫近十里的范围之内,那些山林河谷,仿佛是由仙人有意摆设,尽皆以八卦方位为排列,将天柱山包围其中,山底那一条蜿蜒的河流,就犹如八卦图中的阴阳之线。沈默抬头朝远方望去,看到那条河流的延伸的另一头,正是残声谷方向。
沈默长吐一口气,他抬头望天,忽然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他脑海里出现一幅所在之处的画面——那条河流由残声谷方向蜿蜒而至天柱山脚下,残声谷灵蕴之气极为强盛,而天柱山却是阴煞弥漫,正如八卦图中的阴阳之别。而沈默脑海中画面越来越清晰,山下山川河流、密林深谷,尽皆聚拢汇聚,化为一座以大地为基座的先天道门八卦大阵!而沈默此刻,正是身处于这座大阵之内太极阴阳中的「阴」眼之中。
沈默缓缓睁开眼睛,想起昨夜任平生曾说,此方天地就如同一个圆,这个圆会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会自行转动,所以会出现入口变化的情况。如今看来,这个地方本就是一座无法想象的天地大阵,阵法运转之下,自然会出现各种无法以常理解释的现象。
但这座大阵却是以大地为基座,山川河流为阵列,这种难以想象的惊世之阵,又是如何形成的?就算是以无数人力造就,但人力又如何能搬动得了那么多的崇山峻岭、山川河流?如果不是人力所为,而是自然形成,那这种自
然之力,未免也太匪夷所思,简直可以堪称千古奇闻了。
莫非这世上,当真有天上仙人存在?
沈默一时心潮澎湃,既激动又惊愕,他已经无法形容此时此刻内心的情绪。
这一个发现,实在颠覆了他对此地的所有认知。
沈默呆呆的望着山下那难以置信的景象,忽然喃喃感叹道:「这一座道门法阵,穷天地之造化,极人力之想象,实乃千古之奇。可它到底又是如何座落于此的?」
想起初入此地时所发现的种种不同寻常的情况,沈默忽然恍然大悟,此地既然是整个西北方位所有地脉灵气的汇聚之所,那这座大阵的存在,极有可能就是为了护持和镇压地脉与阴煞之气。而至于任平生,能放弃大好自由在此坐镇一甲子的时间,也许就是为了守护这座大阵的运行。而按照这个推断,这座惊世大阵与地脉之气是相辅相成的存在,若要保持地脉之气的稳定,便虽要阵法的护持,而阵法运转所需的动力,也是来源于地气。所以任平生才会说因为地气的枯竭,快要支撑不住此方天地的运转了。
沈默沉思良久,已经知晓此地最大的秘密就是这座惊世大阵,至于其中是否还另有玄机,此时却是无从得知。至于任平生月圆之夜需要做的事,想来也必定和这座道门法阵有关。而这大阵内存在着众多古怪事物,比如金翅大鹏和那头上古凶兽朱厌,以及其他尚未知晓的未知存在,它们都将会影响这座大阵的运转,难怪以任平生之修为,对此也抱着慎重之心,不敢有半点轻忽。也难怪他要寻找一个修为高强的人做帮手,因为这大阵内的情况,实在难以等闲视之。
沈默发现了这一个天大的隐秘后,已经再无其他心思,他走到金翅大鹏身旁,朝它拱手道:「有劳大鹏兄将我送下山罢。」
大鹏鸟灵性已具能懂人言,见此低鸣一声,拍了拍翅膀。
沈默提气纵身跃上鸟背,大鹏鸟振翅而起,在一阵狂风中从山顶飞跃而下。
沈默站在鸟背上,回首望着山顶渐行渐远,心头不由感慨万千。
大鹏鸟下山的速度倒没有上山时那般迅疾,它身形平稳,双翅伸展开来,任由着缓缓下落,让沈默得以放松精神,感受着空中气流和看着眼前景物由微变广,感觉又是一番奇妙体验。
两柱香后,大鹏鸟载着沈默从天柱山缺口处降落,一人一鹏尚未落地,沈默便已看到任平生的身影正站在那处水潭边,他低头看着水潭,似陷入沉思。
听到头顶风声,任平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神色却颇为平静。
大鹏鸟降落在水潭边,沈默跃下鸟背,向任平生拱手道:「前辈。」任平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大鹏鸟朝着任平生拍着翅膀,似在炫耀它的重塑之身,神态极为兴奋。任平生瞧着眼前浑身金灿的大鹏,满意的点头道:「你苦守在此漫长岁月,就为了能触及机缘,如今总算得偿所愿,甚好,甚好。」
大鹏面仰@
山顶发现了什么?」
沈默没有隐瞒,如实答道:「在下发现山顶有一个山洞,洞里面的石壁上刻了一些文字和图案。」
任平生眼中有微光一闪,语气随意地问道:「那你可曾看明白那些字都是些什么意思吗?」
沈默见他神色如常,心中略一沉吟,便如实答道:「那些字刻得虽有些古怪,但在下倒也认得……」当下便将那石壁上所刻之字和九个小人图形说了一遍,任平生默默听着,神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等沈默说完,任平生才正容看向他,问道:「你既然都已经记住了那些字和图案,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沈默沉吟片刻,如实说道:「那第一段话,在下少年时曾经在***门古籍中见过,应该属于道门真解经典。而那九个人形图案,在下却不知其意。至于最后那几句话,在下愚钝,除了感觉是刻字之人的某种心得体会之外,也没有猜到其他含义。」
任平生默然听着,他虽神色如常,但目光却如炬如电般盯在沈默脸上,仿佛要将他看个通透一般。
沈默见他目光锐利,却一时不解其意,顿了顿后又接道:「不瞒前辈,在下初见石壁上的字时,还以为是某位高人留下的武功心法之类的秘籍,但后来反复思索,却发现是在下想多了,那些字似乎并无特别。」
「你倒很坦诚。」任平生目光一敛,露出几分赞许神色,他略作沉吟,而后随口道:「世间诸般机缘妙法,皆存无心无形和无迹之中,所谓机缘巧合,亦是同理。你不是修道之人,对那些文字没有悟解之心,所以只能明白于表面,故而才觉得没有特别之处,这倒也正常得很。」
沈默暗自心头一动,已经隐约察觉出那些文字果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但他生性坦然,对别人的隐秘没有过多的好奇之心,所以也就没有继续深思的想法,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前辈,那留下刻字的人,可是那位逍遥子?」
任平生默默点头,道:「正是他。」
沈默叹道:「原来如此,难怪那些文字虽看似通俗,但在下却始终觉得其中另有深意,但具体是什么,却无法猜得出来。那位逍遥子前辈高深莫测,他所留下的刻字,想来也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体悟得到的了。」
任平生忽然又看着他,许久未语。半晌后他才忽然一叹,摇头道:「他的确是一个堪称千古传奇的人,他留下的东西也的确非同凡响,非大机缘大悟性之人不可得之真义。但就算真有人能够参悟得透,却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他又轻叹一声,语气微含无奈。
沈默微微皱眉,不知该怎么接话。
任平生忽然又是一笑,耸了耸肩,喃喃道:「也没什么奇怪的,人活于世,很多时候都需要做选择,而任何选择都有相应的代价,你选择得到某件东西的时候,同时也会失去一样东西。而我之所以会在此数十年,就是属于这种情况。」他见沈默露出诧异之色,又摆手道:「你无须多想,此地本与你毫无关系,若非机缘巧合遇上我,你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个地方存在。所以有些事情,不提也罢。」
沈默闻言,心头明了,当即点头会意。
「至于那最后一段话,你猜得倒没错,那的确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那逍遥子对于武道修为的一种体悟而已。」任平生淡淡说道:「准确来说,那几句话,便是那逍遥子将世间武道的修为境界作好了层次区别。」
「哦?」沈默顿时来了兴趣,忙道:「前辈可否说得更详细一点?」
任平生道:「你再念一遍那几句话。」
沈默怔了一怔,随后缓缓念道:「一流绝顶任来去,超凡入圣动寰宇。功参造化大自在,近神圆通与天敌。法天象地无极道,不堪宇
宙半粒尘。」
任平生待沈默念完,语气平淡道:「逍遥子虽是道门中人,但他一身武道修为已经达到难以言说的境界,所以他对武道修为有着独特的理解,所以他留下了这几句话,而这几句话其实也并不难理解。」他略微一顿,接道:「简单说来,逍遥子将世间武道修为分为了七个境界层次,分别为一流、绝顶、超凡、入圣、造化以及近神与无极等七个境界。」
沈默细细品味着任平生的话,又在心里暗自将那几句话默念了一遍,许久后忽然灵光一闪,顿时了然于胸。他缓缓说道:「世间武道,练至一流绝顶境界时,便可纵横江湖来去自如,练至超凡入圣之境,便是名震天下,举世无双。而一旦再有突破,修至造化之境后,便能世间无敌,浑然自在已臻化境。此境之上,便是突破凡躯桎梏的近神境界,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已经是凡人之极限,足以与天道抗衡。而至于最后的无极之境,想来已经不属于武道修为的范畴,而是功德圆满的得道之境,若非如此,以肉体凡胎,又如何能有法天象地之能为?」说到最后一句,沈默由衷的长叹一声。
任平生点了点头,看着沈默道:「没错,那几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此。」
沈默叹道:「那逍遥子果真千古奇人,短短几句话,便已经将世间武道境界做了一个总体的概括,若非他本身已经有了相应的境界,想必是绝不能有如此透彻的领悟。如此看来,他能够发现这个地方,也绝非偶然了。」
任平生嗯了一声,语气微沉,说道:「那几句话虽是他对世间武道的体悟概括,但若要说他真正的感悟体会,还得是那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句?」沈默愕然,随即脱口喃喃念道:「不堪宇宙半粒尘,不堪宇宙半粒尘……」
「没错。」任平生正容道:「在逍遥子的理念里,世间就算真有人能将武道修为练至七境顶峰,达到开天门证仙道的地步,但与天地宇宙相比,却如沧海一粟,简直微不足道。而他逍遥子正是因为领悟到了这种真正的自然之道,所以才能修成正果,证道七境。」
沈默一时无言,他灵思所及,浑然物外,胸怀灵海仿佛有一瞬间的通明透彻,他呆立许久,忽然喃喃道:「天地有尽,但宇宙却无止。世上之人穷其一生,所追所求无论再高,都不过百年之长而已,但逍遥子却能超然物外,心至无垠浩瀚,凡俗之流,的确不能相提并论。」
「你悟性不差。」任平生看着沈默,微笑道:「元武宗能收你为徒,不但有眼光,也算他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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