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熙一早便在城外准备好了马车和侍卫,众人乔装打扮后,便连日赶路。
自西凉出来,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舍了官道转走小路,路上不免颠簸了些,但好在步长命随行,一路替宋觅娇安胎养神,哪怕路程着急,人也没有不舒服的。
宋觅娇腹中的孩子也算乖巧,除了刚上路那几天不怎么安分,此后竟都老老实实的。
「幸好没走水路,不然夫人怕是经不起那折腾。」
宋觅娇刚用了药,水冬忙把蜜饯递过去,「还是姑爷心疼夫人,准备了这么多蜜饯果子,夫人用了药,吃点酸甜的,嘴里也能舒服许多。」
宋觅娇笑了笑,「还要多久才能到江南?」
「奴婢刚问了问,至少还要半月。」
「半个月啊……」
金陵整军出发,怕也要半月有余。江南和西凉远隔千里,虽说战火绵延不到江南,但路上怕也安分不了。
宋觅娇本在盘算时间,水冬却拽了拽她的袖子,压低声音凑到宋觅娇耳边低声道,「夫人,迟刃怕是还在生咱们的气,一路上话都不多说两句。」
宋觅娇闻言掀开轿帘,探头看了眼冷若冰霜又一言不发跟在马车旁的迟刃,心中愧疚之余还平添几分畏惧。
是她先诓骗迟刃在先,她生气也是应当的。
宋觅娇抠了抠脸,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小孩,戳了戳水冬,「这可怎么办?」
自从迟刃来后,宋觅娇便一直小心讨好着,又是送东西又是嘘寒问暖。但每每她想解释当初诈死之事时,迟刃都不肯给机会。
拖来拖去,关系至今都没改善。
「迟刃现在连话都不跟我多说两句,奴婢也知道了。」
宋觅娇焦头烂额,「不然我向她斟茶认错,再把事情原委通通告知她。」
主仆二人正在马车里商量着,迟刃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停——」
「原地驻扎,休整一个时辰再继续走。」
脚步声后,迟刃的声音在马车旁响起,「夫人若是劳累,可以下车走动。」
宋觅娇叹了口气,真是既客套又疏离。
水冬扶着宋觅娇从马车上下来。随行的人手脚麻利,简单搭了个歇脚的地方。
宋觅娇远远望见正命人去前面探路、又从怀里拿出硬邦邦干粮干啃的迟刃,让水冬端了杯温水过去。
「迟刃,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夫人叫你过去歇歇呢。」
迟刃瞥了眼水冬的笑脸,接了水,却并没喝,反而扬声道:「属下奉命行事,不敢说辛苦。」
话里话外,真是连一条缝隙都没给人留。
宋觅娇叹了口气,只能再想法子。
不远处燃着火堆,干燥的枯木被火舌舔舐,劈啪作响。护送她的人都是沈自熙亲自选的,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这群人训练有素,都不是多话的性子。
步长命照例给宋觅娇把了脉,正要起身的时候却被她拽住袖子。
他正要发问,就见宋觅娇冲迟刃喊道:「迟刃,我见你今晨有些咳嗽,叫步大夫替你瞧瞧吧。」
「属下皮糙肉厚,不劳夫人操心。」
步长命素来机灵,这段日子也看出迟刃心有郁结,他理了理袖子,「叫你过来就过来,你当我是什么赤脚郎中不成?我一次诊金上百两黄金,可是你占便宜。」
迟刃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步长命却是个不怕死的,竟快步上前,生拉硬拽地要去把脉。
「你家夫人心疼你,你怎这么不知好歹?」
迟刃冷笑一声,「夫人的好意,我这做奴婢的可受不起。」
「
嘿我说你这人……」
本想起个话头,却没料到迟刃跟步长命争起来了,眼瞧着再拉扯下去就要动刀剑了,宋觅娇忙上前阻止,顺势把迟刃拉到了一边。
迟刃哪里看不出她的打算,可刚准备离开,却被大着肚子的宋觅娇和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水冬拦住去路。
「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宋觅娇有些愧疚,「我诓骗了你,又连累你自责许久,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迟刃仍是不松口,「奴婢卑贱,受不起夫人大礼。」
但宋觅娇心里清楚得很,迟刃虽瞧着冷淡,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好不容易抓住迟刃了,自然想趁这个时候解释清楚,「当初我下那决心也是十分艰难,但父亲生死未卜,弟弟又死里逃生,家族平白遭受不白之冤,我不得不割舍。」..
「舍下三郎和你们,我同样痛苦。」
这话比真金还真,迟刃闻言神色略有松动,却偏生是个嘴硬性子,「我原以为长于闺阁,即便在内宅有几分本事,也只是个娇弱娘子。这般狠心决绝,我倒是始料未及。」
见迟刃总算不是车轱辘话来回说,宋觅娇打算趁热打铁,可刚开口,只听见一阵「哗——」的尖利响声,一支羽箭竟破空而来!
迟刃脸色大变,她一个滑步把宋觅娇护在身后,一把抓住那暗箭。
「列阵!保护夫人!」
「是!」
宋觅娇惊魂未定,见迟刃提刀便要往前冲,一把抓住她,「小心!」
「许久没吃水冬做的酒酿圆子,」迟刃看着宋觅娇拉着自己的手,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竟难得多了几分笑意,「等到了江南,夫人叫她给我做上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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