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痛楚,一朝爆发,已是彻底收不住了。
众人都一脸骇然地看着陈芯悠,竟然在寒冬腊月把人家小娘子推进湖里,这是要杀了人家小娘子啊!
到底是多恶毒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而做出这种事的竟然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小小年纪便这么歹毒,长大了还得了!
陈芯悠便是被魏远吓得心胆惧震,见到周围人看向她的目光,也心知不好,连忙喘着气拼命嘶声道:“我没有!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奴仆,她这样说是在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只要派人一查便知!”
本来魏远的到来便让钟娘彻底挺直了腰杆,此时见陈芯悠还不承认,更是怒火中烧,颤声道:“那件事便发生在两年前,你推我家夫人下水时,陈家不止一个奴仆看到了!
当年替夫人诊治的那个大夫也还在浔阳!
纵然现在冀州离浔阳千里之遥,但只要有心去查,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查不到!
这些年,你对我家夫人做过的事可不止这一件,奴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底!
十六娘,你可是要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些事一一说出来,再让人去一一核清才罢休?才愿意放过我们可怜的夫人!”
陈芯悠猛地后退了一步,瞳仁微颤地看着仿佛厉鬼一般看着她的钟娘,感觉到周围人看着她的目光越发不齿凉薄,一时竟忘了方才见到魏远那眼神时的彻骨恐惧,声音尖利地嘶吼。
“不是,是你这歹毒的奴仆在胡说八道,坏我清誉!
我才没有故意针对她!我……我只是看她不顺眼!对,我只是看她不顺眼!
那样一个不洁身自好的女人,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我只是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就怕她会给我们陈家蒙羞!
你看她如今嫁人了还在跟奸夫苟且,不正说明我没有看错人吗?!
这样的女人就该拉去浸猪笼,我那时候对她做的事情,不过是……不过是替天行道!”
陈芯悠到底年纪小,被魏远和钟娘这样连续一吓,早已是慌得六神无主,说话颠三倒四的,但她倒是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燕侯夫人跟奸夫苟且的嫌疑,还没有解除呢!
众人不由得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一直没说话的燕侯夫人身上,却诧异地发现燕侯已是改为握着她的手,男人虽脸色仿佛掺了冰渣子一般的凌厉冷沉,但显然不是针对他身边的女子。
一时间,他们都有些困惑愕然,没有男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妻子心中装着另一个人,对那个女子越上心,只会越在意。
燕侯这模样,是他其实对这女子并不上心的意思?然而想到他方才急得对那女子大吼的模样,他们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
那他这模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芯悠见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女人身上,心里一喜,尖声道:“燕侯,我也只是好心告诉你这女人的本性,你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又怎么能被一个没脸没皮的女人玩弄于鼓掌中!”
她这次学聪明了,虽然话是对着魏远说的,眼神却一直飘忽着,不敢对上男人的眼神。
所有人都忍不住一眼不错地看着那脸色黑沉的男人。
魏远缓缓环顾了在场的人一圈,眼神中凌人的威势让被看到的人都不自觉地垂下眼帘。
忽地,却听男人沉沉地一声冷笑,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不管我夫人心中还有谁,从今往后,她也只会是我的夫人。”
众人一震,万万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回答。
陈歌也不禁小嘴微张,讶异地看着魏远,他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男人话语中分明带着不可错辨的认真和沉肃,陈歌忽然闪电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来真的,他不是不相信她跟沈禹辰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男人天生的征服欲,让他无法容许一点点的差错,即便,那是还没发生的猜测。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他的态度已是摆在这里——她只会是他的夫人。
他本便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率领大军抢夺这个天下的枭雄。
便是她以后真的移情别恋了,他大抵便是自我折磨,也是绝不会放她离开的。
陈歌一时有些沉默。
这样的感情霸道得近乎有些偏执,她仿佛直到此时,才稍稍看懂了这男人的性子和感情。
顿了顿,魏远又淡声道:“而且,我相信我的夫人。
她说跟那男人什么都没有,便什么都没有,如若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在外头诋毁我夫人……”
男人目光中的威势仿佛一下子暴涨,沉着嗓音一字一字道:“便别怪我不客气。”
这眼神比这晚上他的任何一个眼神都要吓人,众人心头微跳,后背都不自觉地出了层冷汗。
这种情况下,他们哪里敢再说什么。
也许,除了一个已是半疯癫的人以外。
陈芯悠被男人的回答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后无法接受地低吼。
“她凭什么!燕侯,你便不怕日后跟旁的男人共享一个女人,养的孩儿也是旁人的……”
“来人!”
魏远额角的青筋猛地暴起,忍无可忍地道:“这女人出言不逊,惊扰侯爵,拖下去仗打五十!”
顿时有侍卫洪亮地应了一声,快速地跑过去,一把压制住了脸色惨然一片的陈芯悠。
“燕侯,舍妹年纪小不懂事,请恕罪!”
陈浩安脸色大变,连忙站了出来双膝跪地,见魏远脸色恐怖显然没打算搭理他,咬了咬牙看向陈歌,颤巍巍道:“夫人,不管十六做了什么,她也算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妹妹!
求你……求你替她向燕侯求求情,我保证日后好好管照她!”
便是一个大男人也无法忍受五十次仗刑,别说陈芯悠一个小娘子了,这真的打下去,不死也得残废啊!
这是对她打感情牌了?
陈歌暗暗冷笑,瞥了陈浩安他们身后突然转身离去的某个人影,淡淡一笑甚是无辜地道:“这是君侯的决定,我身为一个后宅妇人,却是不好插手呢。
不过你放心,如你所说,十六是我妹妹,我手上有我自己调制的上好的膏药,等晚一点,我便让人亲自给十六送去几贴。
只要没有伤及筋骨,这膏药保证不会让十六留下什么后患。”
陈浩安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昌东阳突然走上前来,清冷地笑道:“虽然这件事,某似乎不该插手,但夫人是某的救命恩人,看到有人竟这般诋毁夫人,某却是站不住了。
在常州时,某是亲眼看着夫人深入疫区,不眠不休地照顾天花病患,夫人品行之高洁,医者之仁心,让某身为一个大男人也自愧不如,心向往之。
夫人绝不是流言中那般不堪的人!若日后,再有人敢传这般荒谬的流言,便是与我东阳昌家过不去!”
昌东阳话音一落,在场众人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燕侯夫人足以让天底下所有女子都嫉妒得睡不觉了罢?不禁能得到燕侯的全心信任爱护,竟还能让东阳昌家的少东家以家族之名护之!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大楚从不缺乏名扬天下的美人,但如她这般同时得到百姓的爱戴和两个名动这个天下的郎君的保护的,也仅此一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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