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报上粘贴鸡毛,以示加急程度,在前朝就有之。
范立业虽未在军中供过职,却也了解此法。
曾经他问询过教自己拳脚的师父,为何要用鸡毛呢?
那位师父笑了笑告诉他,或许是因为鸡羽最易获取吧。
后来他又从叫他读书的先生那里知晓了另一种说法,
鸡者,乃“五德之禽”,是吉祥的象征,以鸡羽粘贴在军事信件之上,有逢凶化吉之意。
至于哪种说法是真的,范立业也没有深究。
他倒是觉得,兴许最初选用此法之人以“鸡”之音喻之为急,才有此法的诞生。
眼见看完信的吕一平神色异常,范立业问道:“吕叔叔,发生何事了?”
吕一平将手中的信递向范立业说道:“王上,荆州的兵马打过来了,大约有两万多人马。”
范立业结果信大致扫了几眼,心中震惊,看向吕一平,难以置信道:“吕叔叔,大晋王朝就这么完了?”
吕一平沉默片刻说道:“此乃早晚的事,先王在世的时候,其实一直在等着这一日的到来,只可惜突遭此难,我巴州眼下还陷入如此之境地。”
听吕一平提及先王范景天,范立业神色有些黯然。
吕一平继续说道:“王上,眼下我们是内忧外患,好在魏帅有先见之明,当日离开子阳城之后,就率大军去了云上城那边。”
范立业再看手中之信,一甩袖子恨声说道:“他范建功但凡长一点脑子,也知道眼下不是内斗的时候,如今可倒好,咱们既要防着荆州的人马,还要抵挡冯渊的大军,如此一来,早晚我们会被他们给拖累死的。”
吕一平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我还以为魏帅能分出一路人马来解我平南城之困,如今看来只怕是不可能了。”
在范立业身旁的椅子坐下,吕一平继续说道:“王上有所不知,在你来之前,我又派人给魏帅送去了一封密信,告知他要小心荆州那边,并向他问询一下退敌良策,哪里知道荆州这么快就打了过来。”
范立业也坐了回去,沉声问道:“吕叔叔,那眼下我们该当如何?”
吕一平沉吟片刻说道:“若是能擒得贾南风与甄北宇,那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范立业苦笑道:“吕叔叔,他二人皆是武林高手,我们又如何能将其擒之?不说贾南风,就凭那个神出鬼没的甄北宇,都不是我们所能奈何得了的。”
吕一平点点头说道:“王上所言不假,开始我原本以为只是贾南风一人所为,却是未曾想到青云宗也会掺和进来。”
范立业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道:“可恨父王在世的时候对青云宗还照拂有加,甚是信任!”
吕一平长叹一声说道:“谁又能想得到呢?”
这时范立业一拍巴掌说道:“吕叔叔,我怎么把元夕的师父给忘了?您是不是也把他给忘了?要知道,甄北宇可是败在了他的手中。”
吕一平沉默了片刻说道:“王上,依我所见,在客栈的时候,霍先生之所以出手,那是因为甄北宇对元夕出手了,可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因为他是元夕的师父啊!”
范立业随后愣了一下说道:“吕叔叔,你的意思是……”
“不错!”
吕一平轻摇头说道:“王上,您别忘了,霍先生可不是我巴州之人,在他眼中,您与范建功谁来当巴州的王可并没有什么区别。”
“吕叔叔,你说的话我懂,况且他又是国师的儿子,豫州玄一门的人,自然不会管我巴州的闲事。”
范立业手指在膝盖上轻敲盘算道:“可眼下元夕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啊,更何况他遭贾南风设计陷害,更诬陷其是割鹿楼中人,霍先生身为元夕的师父,岂会坐视不理?”
吕一平点点头说道:“我也是想到了此处,因此才让元夕去请霍先生过来一叙,希望霍先生能看在元夕的面子上能助我一臂之力吧。”
范立业突然笑了一下说道:“吕叔叔,若是从关关妹妹这里论的话,你与霍先生也算得上是儿女亲家了呢!”
吕一平看了范立业一眼轻笑了一下说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正好元夕的师父来了,我也好向他打听一下元夕的身世,至于元夕与关关的婚事,能定下来自是更好!”
范立业笑道:“如此一来,霍先生还能袖手旁观?”
吕一平笑而不语,随后问道:“王上,我若记得不错的话,你可是比关关还年长两岁?”
范立业点点头说道:“不错!”
吕一平又看了范立业一眼,没有说话。
范立业懂得吕一平眼神之意,轻摇头道:“大业未成,我哪有什么心思想那些儿女私情?”
口中虽然这般说道,他的心中却没由来的想起一个人来。
是魏青青,那个他应该唤作“大嫂”的人。
被冷修贤收作弟子之后,范立业与这个很陌生的大嫂有了更多的交集。
有时候他与冷修贤学武的时候,魏青青就在一旁看着,可范立业知道,他的这位大嫂其实并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他的师父,而是在哪里失神。
目光偶尔略过魏青青的眼神,他的心中竟然会莫名其妙地发堵。
他从未管她叫过大嫂。
他不敢叫,他也不愿意这般称呼她。
拜师之前,他也没有与她说话的机会,毕竟就算范建功的休书很快就送了过来,她也是他曾经的大嫂。
那时的他,也只能远远地看上几眼这个时常一个人坐在树枝上发呆的女子。
拜师之后,冷修贤让他管魏青青唤作师姐。
即便魏青青好似不太乐意,可他还是很认认真真的称呼她做师姐。
他有了更多与她说话的机会,可平时很善言谈的他在魏青青面前却突然变得不善言辞,时常憋了许久才问出一句来。
后来冷修贤都看不下去了,传了他要领之后,便做了个甩手掌柜的,让魏青青指点于他。
兴许是被他那几句“师姐”唤得心软了,魏青青对待这个曾经的小叔子还有些许笑脸。
偶尔还会笑上几声,骂他一句“笨死了~”
那时候的范立业便有点醉了。
眼见范立业有些失神,吕一平眼神微动,轻咳一声问道:“王上,某非……”
范立业回过神来,忙摆手说道:“没有的事儿!”
吕一平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王上,虽说霍先生很有可能会帮助于我平南城,不过我们还是要做完全的打算才好,万一他选择作壁上观,我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范立业轻叹了口气,微微点头。
这种把命运寄希望于他人的感觉,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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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福客栈内,佟掌柜的听伙计说天字甲等客房内一片狼藉,碎了好几块儿青石板,忙奔过去查看,心中暗自计较一番之后,松了口气。
难怪那几位大人就此匆匆离去。
定银没有退,剩下的银两足够他修缮房舍的了。
佟掌柜的活了几十年了,自然看出了不少的问题,他有些庆幸那位贵客离开了他的客栈。
若是真的在他的客栈里有什么闪失,只怕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端起小茶壶压了压惊,佟掌柜的迈着方步向前堂走去。
只可惜天字丁等那两位客人离去了。
到了前堂之后,他正好看见入住天字乙等与丙等那三位客人走了下来,忙亲自迎上前去问道:“三位贵客,在鄙店住得可是安稳?”
霍弃疾笑道:“掌柜的,你们这房间不错,我们住得还不错。”
佟掌柜的笑道:“客官住得安稳就好!”
随后问道:“几位这是要出去?”
霍弃疾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们去太白居坐坐。”
随后又加了一句说道:“贵店的酒菜亦是颇具特色,不过我们想多尝尝一些花样,听闻太白居在平南城是首屈一指的酒楼,便欲过去尝一尝。”
佟掌柜的说道:“三位原来是要去太白居啊,那的确是要去尝一尝,别看老朽是开客栈的,我有时也会去太白居小酌几杯,他们家的那几道拿手菜更是响彻平南城,好多来到平南城的外乡人在我这里住店的时候,我都会向他们推荐一番的。”
霍弃疾笑道:“想不到掌柜的竟会对太白居如此推崇,如此那我们更要去见识一番了。”
说完带着邢云棋与上官子陌向外走去。
生怕三位也要退房的佟掌柜的松了口气,走回柜台之后,招呼一名伙计过来,让其去找两名工匠过来。
安排妥当之后,掌柜的让人送两碟佐酒小菜到柜台来,自己则亲自去打了一壶酒,坐在柜台之后慢慢喝着。
才喝了几口之后,就见吴仲带人冲进了客栈。
佟掌柜的手一抖,慌忙放下手中的酒杯,顾不得洒在手指头上的美酒,走出柜台迎上前去陪笑道:“见过吴大人~”
说完冲一个正在擦桌子的伙计喊道:“别忙乎了,没见吴大人来了么?快去沏上一壶好茶来!”
吴仲一摆手说道:“不用麻烦了,我来是有事问掌柜的。”
说完一招手,转头对张驰久说道:“张兄弟,还是你来问吧!”
佟掌柜的一看,呦,这位不是今日住进店来的那位大人么?忙对张驰久拱了拱手。
张驰久对佟掌柜的点点头说道:“掌柜的,那是我走得急忘了问你,今日天字丁等可是来了两位客人?一老一青壮?”
佟掌柜的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忙说道:“吴大人,这位张大人,今日小店的确来了这么两位客人,只不过他们吃了一顿酒之后,没过多久就退了客房离去了,小人还纳闷呢,哪有这么住店的,前后加起来在小店待了不过三个时辰。”
张驰久看了吴仲一眼,随后继续盘问道:“那这两位客人离店的时候是一同离去的么?”
佟掌柜的摇了摇头说道:“说来也怪,是那个叫徐来的青壮汉子退的房,当时他好像还特别急,结了账就驾车离去了,而那位老者我却未见他出来。”
张驰久看向吴仲说道:“吴统领,只怕他已经离开平南城了。”
吴仲想了想说道:“但愿如此吧,如此咱们速速赶去东南二门,去看看有没有马车出城吧!”
说完对佟掌柜的拱了拱手,说了句“叨扰了”,就带人转身离去。
佟掌柜的目送几人骑马离去,轻轻摇了摇头头,转身又去了柜台后面,继续喝他的酒。
眼下他心中就在想一件事,那几块儿青石板究竟是怎么碎的。
原本向同福客栈而去的元夕中途却拐了个弯,向云德武馆的方向跑去。
他想带着吕关雎一起去见一见自己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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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飞而出的郑锡丁只觉得后脊传来一阵掌风。
而他的正面,何向风已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剑来,一剑刺向自己。
那名衣不蔽体的女子冷笑一声,随后又向郑锡丁射出三根银针。
郑锡丁甚至无落脚之地,因为一直倒在地上的那名男子已经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向自己的双腿斩来。
此刻的他,好像已陷入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境地。
易中原大吼一声,“师兄小心,下面那人交给我!”
原本还有些担忧的郑锡丁心中大定。
难怪身后的掌风是向下而去的。
他一直在提防易中原。
毕竟易中原与何向风之间背着他还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他将易中原拉拢了过来,也没有完全信任于他。
可他为何要选择与易中原一起去追杀何向风呢?
因为郑锡丁很自信,就算是易中原突然反水,他也能在易中原与何向风联手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他想试探一下易中原,正如魏樊顾与江陵王要试探于他一样。
此刻的他,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易中原。
若非是信任,他又怎么会如此去做?
原本要刺向身后的青阳剑闪出几道剑光,拦住了何向风的长剑,而另外一只手挥舞着剑鞘,打落了飞过来的银针。
郑锡丁猛提一口气,硬生生再向上掠起半丈,身后露出挥掌而出的易中原。
易中原攻势迅猛,一掌侧拍,竟然直接打在那名男子的手臂之上。
一声脆响,那名男子一阵惨叫,手臂一软,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再度变招的郑锡丁心中一喜,身形一转,脚尖轻踏门框,口中喝道:“易师弟,小心那女子的银针!”
说完已仗剑向何向风杀了过去。
易中原毫不迟疑,翻身躲过那女子再射过来的几根银针,一把抄起地上的匕首,冲着那名女子冲了过去。
砰砰几声之后,郑锡丁大笑道:“何向风,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就算你剑法高超又如何?你可别忘了,老夫手中拿的可是我紫阳阁镇派之宝,青阳剑,别以为我紫阳阁只有掌法。”
与郑锡丁硬碰了几剑之后,何向风手中长剑的剑尖竟是被郑锡丁手中的青阳剑砍断。
一旁的易中原握着匕首打落了几根银针之后,向郑锡丁靠近,低声说道:“师兄,是生擒还是随意?”
郑锡丁一边向着何向风攻去,一边说道:“随意就是了,你赶紧把那个女子废了,然后快来帮我!”
这时何向风突然说道:“易中原,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郑锡丁心中一惊,手中长剑变攻为守,护住周身,向易中原这边看了一眼。
这时易中原喝道:“师兄小心!”
说完连连挥动手中的匕首。
一阵叮当作响,易中原手一捂胸口,向后退了几步,刚好来到郑锡丁的身旁,低声说道:“师兄,我中了一针!”
郑锡丁没想到自己会再一次中了何向风的挑拨离间之计,心中暗恨。
方才那女子突然再发暗器,竟是百针齐发,他看得真切,易中原方才是为了给他挡暗器才遭此暗算的。
这时何向风大笑道:“大意了吧?也不怕告诉你,这针可是喂了毒的!”
说完对那名女子说道:“继续动手!”
说完又仗剑上前。
郑锡丁单掌按在易中原的后背之上,渡过去一股真气之后说道:“师弟,你先退出去,剩下的交给我!”
话音刚落,“噗”的一声,一柄匕首扎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一招得手之后,易中原突然身子一矮,双掌向郑锡丁的双腿拍去。
正举剑要迎上何向风的郑锡丁被扎得猝不及防,不由自主的弓了一下身子,强忍着腹中的伤,一剑震开何向风的剑,抬脚一踢,迎上易中原的双掌,人像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易中原与何向风先后追杀了出去,那名女子顺手扯了件衣服,也追了出去。
附近有嘈杂声传来,何向风看了易中原一眼说道:“易中原,抓紧动手吧,一会儿就有官兵来了!”
说完回头看向那名已穿了一件外衣的女子一眼道:“五娘,你那嗓子倒是够响亮的。”
被他唤作五娘的女子轻笑了一下说道:“大人,我若叫得小了,他岂会相信?”
说完回头看了眼那名断臂的男子说道:“行了,别在那装死了,易中原大人留了手的,不过是骨头折了而已,回头给你接上就是了。”
那名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胳膊没有说话。
说得好听,就算是接上了,他的功力可是大打折扣了。
何向风看了一眼那名男子,低声说道:“你放心,这一战,我给你记一个大功!”
那边,易中原上前几步,看着双腿被自己掌力震断的郑锡丁,冷笑道:“姓郑的,没想到吧,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易中原依然选择站在了何先生这边。”
躺在地上的郑锡丁一手按住腹部,一手抓着青阳剑,盯着易中原,满眼尽是不解之色,恨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做他的一条狗,也不愿与我去追求那个大自由?”
“大自由?”
易中原冷笑道:“去他娘的大自由吧,姓郑的,我告诉你,老子加入紫阳阁,就是为了要杀你的!”
郑锡丁惊道:“要杀我?为什么?你究竟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置杀我?”
“无冤无仇?”
易中原面无表情说道:“五娘,劳烦在给他来上两针!”
五娘轻笑一声,上前几步,一扬手,几道银光向已丧失大半战斗力的郑锡丁飞去。
郑锡丁想挥剑将银针打落,奈何受伤很重,又被易中原刺中丹田,再也无法运功,任由五娘的银针射中了双臂。
“谢了!”
五娘轻笑道:“一根针十两,别忘了给银子就是了!”
易中原走上前去,单脚踢掉郑锡丁手中的青阳剑,蹲下身去,将之抓在手中,看向郑锡丁,面露狰狞之色,咬牙切齿的说道:“三十多年了,我终于可以亲手杀了你了!”
郑锡丁双目一瞪,随后一剑刺中他的胸口。
将青阳剑拔了出来,眼见郑锡丁气绝,易中原拾起剑鞘,对何向风说道:“何先生,多谢了!”
何向风摆摆手说道:“你我双赢之事,何来谢一说?走吧!”
易中原点点头,几人飞身而去。
片刻之后,巡守的士兵已赶到了门外,在外用力的拍着大门。
见无人应答,一人上前两脚,就将木门踹开,众人举着火把冲了进去。
眼见一人倒在地上,为首的那名校尉举着火把上前,看了几眼,蹲在地上,用双指探了探鼻息,随后说道:“这人已经死了,你们几个,去屋里看看!”
几人举着火把冲了进去,一阵乱翻之后,出来说道:“大人,屋内空无一人,有打斗痕迹,地上有散落的银针!”
那名校尉揉了揉额头疑惑道:“不对啊,我明明听见了女子的呼救声,可这女子呢?院子里怎么就这么一个死人呢?”
想了想之后,他对手下人说道:“去敲开左右的门,给老子盘查一下,看看这户里到底住的是谁!”
说完低头看了眼郑锡丁的尸体,招呼另外二人说道:“你,还有你,过来,把这个死人给抬到大营去,再把仵作找来!”
随后骂骂咧咧道:“这人一看就是死于江湖仇杀,他娘的,大半夜的也不消停一会儿!”
这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已经气绝身亡的郑锡丁突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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