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一伸,指敛成勾,隔着皮肉直接探进了瑾言的胸膛里,手腕一转,猛的向外一拉,手里抓着的是一只白色的蛊虫。
她扯唇,不屑的嗤笑一声,“呵………”
这蛊虫藏的深,极难发现,但于现在的笛音儿来说,却是不值得一提,抓着蛊虫的手倏地收紧,鲜红的碎肉“噗”的就从指缝中炸开,溅落在地上,这样的她让苏瑾看着都暗自心惊。
她不知道笛音儿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隐隐中,那个包子脸的娇俏少女已经悄然无存。
笛音儿依旧是笛音儿,却又不再是笛音儿。
果不其然,苏瑾的猜测是正确的,在蛊虫被揪出来的一瞬间,瑾言体内的死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胸口上那个鲜血淋漓的血洞。
笛音儿歪头看了半晌,突然打了个哆嗦,眼中那道阴狠,狂妄的光也渐渐退了下去,除了那一头白到晃人眼目的白发之外,一切都与原来一模一样。
她看着寒冰玉床上双目紧闭的俊逸男子,心中突然升起了无边的恐惧,就在刚才她掏出蛊虫,摸到他心脏的一瞬间,她竟然生出了想要就此捏碎的想法。
那种想法就如同被人强制塞进她的脑中一般,一时之间,竟让她迷失了心智。
她双手颤抖着摸起地上的匕首,咬紧牙根,在手腕上重重的划出了一道血痕,刺目的血珠从她素白的手腕上争先恐后的涌出,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瑾言皮肉外翻的胸膛上。
她的血再加上他的血,从此之后,他便再也不惧怕任何蛊物了,她变成了这副样子,已经不再奢望任何东西了,只求从此以后,他能一切都好,至少不再为蛊虫而伤。
笛音儿盯着那道伤口,捏了捏拳头,微微抬起又无力的垂在了身侧,她差点忘记了,她的手已经废了,诸如执针缝合伤口这样的事,她已经再也没有资格做了。
“苏瑾……”
她的眼中有些涩,眨了眨眼睛,才对着身后的苏瑾缓缓出声,“他体内的蛊虫已经被我清理干净了,你……为他处理伤口吧……我去休息一下……”
顿了顿,滚在舌尖上的话又吞了回去,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子,决绝转身,径自离开。
没人看到从她眼角滑出来的两行清泪,亦没人知道那泪水中到底包含了多少隐忍和小心翼翼,还有近在眼前却无法触碰的心酸与无奈。
苏瑾想追上去,肩膀却一沉,楚逸轩低沉优雅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如同沉醉千年的酒酿,散发着沁人的沉香,让她悬起的心又落了回去。
“小瑾儿,有些事情我们插手不得,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我……”苏瑾咬了咬牙,倏地捏紧了拳头,她自诩泣血绝已经修炼到了八重,世上少有敌手,却忽略了最基本的人外有人,巫蛊之术不是她擅长的,她却没有做好最周密的计划,就来到了这里。
从最开始遇到笛南天的时候,她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交手之际,更是一步步被压制,甚至可以说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还险些被换身易魂,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同千金的巨石,砸在她的心上,疼的让她连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
若她再强一些,若她的计划再周密一些,若她对巫蛊之术再了解一些,她是不是就能更快的得到翎羽了,是不是瑾言就不会药石无医了,是不是笛音儿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苏瑾咬着下唇,直到咬出了血丝还犹不自知,笛音儿消瘦的背影恍若还浮现在她眼前,明明只有二八年华,但那一头乌丝却再也不复。
“噗嗤……”
顾子墨突然不屑的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苏瑾,那目光如同第一次见到她一般,隐隐的有些陌生,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你当年抛弃我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留恋,头也不回,甚至于都没眨过眼,冷血如你,可以利用身边所有可以利用的一切,竟还会有自责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笑。”他啧啧出声,开口之间,讥讽的话毫不留情的从舌尖滚出,至于苏瑾的感受和想法,他自然不会在意。
侧目瞥了一眼床上的瑾言,眼底也丝毫没有同情之意,斜睥着苏瑾泠然开口,“你那副蠢相什么时候能收起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继续那些无聊的愧疚,你最忠诚的下属就要死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拂了拂宽大的衣袖,眉头突然舒展,微微勾起了唇角,只是那抹笑意却未达眼底,仍旧是一片寒寂,温润的声音里如同淬了冰碴,泠然刺骨。
他似想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出声,“如果他死了,你就会一直处于愧疚中,于你来说,这才是最痛苦的,当然,也是我最想要的。”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苏瑾,闷哼一声,甩袖离去,转身之际,眼神却变得无比复杂。
那些伤人的话本不是出自他本意,但看着苏瑾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他追杀了她那么久,她却每一次都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哪怕濒临死境也绝不认输。
而她现在挫败的样子,竟让他感觉,他之前执着于杀她就是个笑话,这么轻易就可以被击倒的人,即使不用他出手,也不会走得了多远。
至于寻找翎羽……无疑是痴人说梦……
听着顾子墨话里毫不掩饰的讥讽,苏瑾怔愣在那里,良久之后,才猛的缓过神来,跑到瑾言的身边,手腕转移间,为他止了血,随即从怀中取出长短不一的银针,一一扎在他的穴位上,为他排解体内最后的余毒。
指间捻动,突然拔下了银针,在他的手腕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腥臭乌黑的血液自那道伤口中流出,滴答滴答的砸落在地上,待那乌黑渐渐转为鲜红之后,苏瑾才撕下一段衣袖,绑在他的手腕上,取下他身上最后一根银针。
这一番动作做完之后,苏瑾的衣襟已经被汗水濡湿,额角上滚落下来汗珠,又无声的淹没在鬓角之中,嘴唇干裂,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惫。
她的体力本就用尽了,施针之后,她丹田之中的真气也隐隐亏空了,她现在只感觉累,想要酣畅淋漓的睡一觉,但是她不能,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解决。
苏瑾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勉强恢复些精神后,捏上瑾言的手腕。
他的气息已经平和了,脉搏跳动有力,俨然体内的毒已经被解除干净了,那张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些许红润,看上去就如同睡着了那般。
她不知的是,她现在的脸色要远比瑾言差的多,甚至于,她才是中毒受伤的那个。
“小瑾儿,可以了,休息一下吧。”楚逸轩俯身想要拉起地上的女子,却被她一手挥开。
“瑾言的情况还没有稳定下来,黎明之际可能还会发烧,等天亮的时候我再去找一下笛音儿,她的头发我会尽力想办法的,还有……”
她喋喋不休,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话还没有说完,脖颈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昏迷的前一秒,她似乎听到了男子无奈的叹气声,随即便消失了意识,身子一沉,倒在了男子温暖的怀抱里。
“小瑾儿,你怎么就这般不听话呢……”楚逸轩无奈摇头,双臂微微收紧了些,停留片刻,又松了几分力道,怀里的女子鲜少会这般柔弱,柔弱到,仿佛他重了一分力道都会伤害到她。
他看着女子脖颈上的那道红痕,眼里泛起一丝无可奈何,她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了,再这样消耗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都吃不消,他若不打晕了她,只怕在她还没解决完所有事情之前就先倒下去了。
“你这样不怕她醒来之后生气吗?”
凉到刺骨的声音从楚逸轩身后响起,让他顿住了脚步,并未回头,淡淡道,“她固然会生气,但于我来说,她才是最重要的那个,而且,瑾言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她才是最需要休息的那个。”
说完,他脚下轻点,紫袖翻飞,在身后掠过一道飘逸的流光。
南宫钰看着楚逸轩远去的背影,周身突然袭出磅礴的冷意,地面还未干涸的血液刹时间凝出一片蒙蒙的冰霜,眼中是蚀骨的阴寒,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也对……”
他微不可察的嗤笑了一声,眼里闪过一道流光,微微勾起了唇角,“若是我的话,我也会让她休息,于我来说,她才是最重要的那个,至于其他人的生死,又与我何干。”
至于那些绊脚石……
他眼里闪过一道嗜血的冷光,突然伸手掐住了瑾言的脖颈,他的苏苏既然这么在乎这个废物,他便杀了他好了,那些无用的羁绊,只会妨碍她,妨碍他们。
他的手越收越紧,看着瑾言呼吸不通,涨到红紫的脸,他却突然放开了手,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将每根手指都仔细的擦了一遍,随手将手帕丢在了地上。
他改变主意了,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翎羽已经出现了三枚,距离集齐五枚之前,他还不能暴露身份。
指腹反复摩擦着那个那枚荷包,抬眸之间,又恢复成那个万事算计于心的狡黠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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