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原来是我无意间的大意害了自己吗……”笛南天喃喃着,抬眸定定的看着笛音儿,“果然,我早就该杀死你的。”
笛音儿微微抿唇,“可是,你没有机会了。”说罢,脚下一蹬,袭向了打坐不动的笛南天。
她不怕任何蛊,地上那些暗褐色的蛊虫在接近她的时候也都寒蝉若禁,埋着脑袋,一动不动,她挥袖,挥出一片白色的粉末,不出片刻,那些蛊虫就融化成了一摊绿色的粘液。
“笛南天,我说过,我会亲手杀了你。”
笛音儿手执长剑,一步步走到笛南天面前,手腕一转,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笛南天拍地而起,笛音儿挥袖,甩出一把碧色的种子,刚落地,就生出嫩芽,随即爬出滕蔓,虽没有什么杀伤力,却足以将外面的人隔绝。
苏瑾沉吟了片刻,还是顿住了脚步,这是笛音儿自己做出的决定,若生,自此可以一劳永逸,若死……
她相信笛音儿是不会死的,那个嬉笑玩闹的姑娘,远比她想象的要坚韧的多。
笛南天眯眼看着身边那些绿色的枝条,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意,“想用这些滕蔓困住我吗,真是天真。”
“这些滕蔓不是用来困住你的。”笛音儿手紧了紧,“我会在这片滕蔓之中杀了你,那些你欠我的,欠我父母的,我会一一讨回来。”
“就凭你?”笛南天似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玩笑一般,低低的笑着,随即那笑声又变得狂妄,“出去了这么久,你果然没有一丝长进,还是那么天真。”
“我承认,我的确脑子不灵光,贪玩又不肯勤奋。”笛音儿顿了顿,抬眸定定的看着他,眸光灼灼如火,“我纵然实力比不上你,但杀不杀得了你,要打过才知道。”
笛南天重伤,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即便他不用任何武器,单凭赤手空拳就能压制住笛音儿,那些招式就如同不要命的雨点般,招呼在女子的身上,于片片血雾中,沾着迫人的心悸。
笛音儿不知道自己倒下了多少次,她的脑子是昏的,眼前是花的,额角上的血不住滑落进她的眼里,遮挡她的视线,所能看到的,皆是蒙蒙的红。
“砰”的一声,她的身子高高抛起,又重重的砸在地上,还未等喘息,就被眼前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再一次从地上拉起。
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看着那被血染红的滕蔓,和里面传出来的越来越重的血腥味,苏瑾的心陡然一沉。
她想去帮忙,踌躇了片刻,终是忍了下来,她纵然可以救下笛音儿,但往后,这必然会成为她的心魔,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她,还有不让任何人打扰他们。
“怎么,还不放弃吗?”笛南天邪笑着,如拖残破的布娃娃般,满是血的大掌捏住女子纤细的脖颈,将她从地上举起,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应声而断。
“你的天真,该结束了。”笛南天一分一分的收紧手掌。
就在手中之人脸色涨的紫红的时候,突然听她气若游丝的断断续续道,“一切……该结束了……”
笛南天刚欲嘲讽,突然感觉身子一僵,随即手臂上爬来灼灼的刺痛,竟让他不得不甩开笛音儿。
“这是什么?”笛南天手臂上青筋暴起,剧烈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裂开,他第一反应就是舍弃这条手臂,然而身子却如同被钉住了一般,愣是无法动弹半分。
“这是我为你准备好的毒。”笛音儿擦着嘴角上的血,从地上支撑起身,“你不是一向都认为我是废物吗,这就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笛南天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不住的从他的额角上滚落,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都在痉挛,不出片刻就濡湿了他的衣衫,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你什么时候给我下毒的?”
“从我到你身边的时候就已经下毒了。”
“到我身边……”笛南天眯眸想了片刻,突然看向周围的滕蔓,难不成是这些鬼东西?
“你猜的不错,但我不只把毒下在了滕蔓上,还下在了我自己的身上。”笛音儿扯唇笑笑,擦过从嘴角流出的血线,“从滕蔓升起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中了我的毒了,为了防止万一,我身上也有毒,你每碰到我一分,毒素便深入一分。”
她笑的狡黠,语气中又透露着快意,“我支撑到现在,等的就是你无法动弹的时候,再亲手杀了你。”
“呵……”笛南天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少女,不知为何,竟感觉有些陌生,少女依旧是圆脸圆眼,但比起离开苗疆之时,却多了几分坚韧。
当年的少女,终于长大了……
笛音儿百蛊不侵,但笛南天却不具备这样的体质,随着毒素的深入,他身体上的反应越来越明显,浑身的血管都相继暴起,涔涔渗出了血。
笛音儿执着剑抵上他的脖颈,沉声问道,“翎羽在哪里?”
笛南天无视横在脖颈上的剑,眯眼问道,“我若不给你,你会杀了我吗?”
笛音儿点头,没有半分迟疑,“我会杀你。”
“倘若我给了你呢?”
笛音儿顿了顿,眼底泛起一丝波澜,随即又归于平静,“你杀了我的父母和哥哥,无论你给不给我,我都会杀你。”
笛南天敛下眼眸,他脸上的血管也渐渐变得清晰,眨眼之间,眼角也开始流血,良久后,他才开口低声道,“是吗……”
他缓缓抬眸,眼前虽早已模糊,但他的视线却分毫不差的对准了笛音儿,“相信我,翎羽对你没有半分好处,你不会想要得到它的。”
笛音儿抿唇,剑又向前递进了几分,“我最后说一次,把翎羽给我。”
“呵……”笛南天嗤笑,蛊惑道,“你过来一些,我告诉你翎羽的位置。”
狡诈如他,自然不会安什么好心,笛音儿明知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依言靠了上去,一同靠近的,还有她手中的剑,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近点。”
笛音儿依言靠近了几分。
“再近点。”
笛音儿又靠近了几分,当她终于感觉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见眼前溅出一道血色的弧度,而笛南天的脖颈已经被她的剑穿透。
他笑,笑的癫狂,眼里带着隐隐的解脱,又带着扭曲的报复成功的快意,笛音儿没想到,他竟会亲自来撞她的剑,最后一刻,他竟然会选择自杀。
“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要杀了我吗,可惜了,直到最后你也没能杀了我。”说完,他眼中的光突然熄灭了,直到最后,他眼睛都是睁着的,执着的,赤裸裸的盯着笛音儿,仿佛在讽刺她的愚蠢。
笛音儿维持着那个姿势,良久之后,才轻声道,“不,是我杀了你的……”
她垂手,从衣袖中滑落的是一只精巧的瓷瓶,而里面那颗提气的药丸早已被碾成了粉末,毒性霸道无解,唯有以药提气才能延长他的时间,才有可能问出翎羽的下落。
周围很静很静,看着断落满地的滕蔓和那些斑驳的血污,她的心隐隐的有些空,那些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堵在她胸口里的巨石终于落了下去。
里面的人杀气不在,周围的滕蔓也渐渐枯了下去,露出了满身伤痕的笛音儿和维持着死前姿势的笛南天,在苏瑾的角度看来,他们两人都是站着的,却只能听见一个人的呼吸声,俨然另一个人已经死了。
“笛……”
苏瑾刚想开口,那女子突然回头,呆呆的看向她,蠕动着苍白的嘴唇,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没有小声哽咽,亦没有嚎啕大哭,安静的异常,但脸上混合着血的泪却让人无比揪心。
良久之后,才听她缓缓道,“他死了………”
不知是不是映了她的话,笛南天的身子也轰然倒了下去,砸碎了那些刻骨的执念与疯狂,砸碎了他最后的骄傲,亦砸碎了萦绕在少女心头的梦魇。
………
当苏瑾和笛音儿从那间弥漫血腥气味的王殿里走出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云缝中透过一缕金色的阳光,无遮无挡的洒下来。
苏瑾仰起头,用手挡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直直射入心底,带着微微的暖,于万籁复苏的声音里,苏瑾垂眸转回头来,希望看见打开心结的笛音儿。
她那狠心的叔父,想用最后一击从此击倒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身死囫囵。
苏瑾希望,笛音儿从此能放下背负的血海深仇,重获新生,而死去的人终将带着往昔里的罪孽深埋进黄土,前尘如烟,所有不幸都将化为滚滚红尘,漫长史卷中一道结痂的墨痕,活着的人还有更远的路要走,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笛音儿才是这场战斗中的胜者,当笛南天哪怕身死也想将她拉进地狱时,就已经注定了他的败局。
感到苏瑾的目光,笛音儿含泪笑了笑,倏地拉过苏瑾的衣袖,她掌心已经恢复了些许温度,眼底晶莹流转,是释然,是解脱。
“苏瑾……我为父母报仇了……他终于死了……”笛音儿望着破晓的天幕,仍是感觉这一切来的有些虚幻,那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血色长夜,终于呼啸着离她远去,恍惚之间,她似看到了父母还有兄长对她挥手远去的背影。
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她庆幸自己碰到的是苏瑾,如果不是那个扮作男装的女子,她怕是早已经死在那个无人知晓的胡同里了,连同着那些污秽的往事一同沉沦。
苏瑾看着她,然后眼光越过她,投向她的身后,那里站着一个眼眶微红的女子。
桃花树下,女子华衣贵艳,环佩璀璨珠光摇曳,光彩之中,眼神充满不安与焦灼,宽大的锦绣衣袖下,手指不安的绞扭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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